第66章

    許小舟嗓子里像是含了一把被火烤過的沙，一出聲就是磨破的痛。他撐起身子把床頭柜上的一杯涼白開喝得干干凈凈, 試著清了清嗓子, 這才有點(diǎn)緩過來。

    轉(zhuǎn)頭看著小貓, “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撮新毛哪里來的？”

    “喵——嗚”

    ——喵在你體內(nèi)吸mama的魂澤到了一定時(shí)間，又長大了點(diǎn)哦。

    許小舟頭痛欲裂, 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所以每一次長新毛, 都要這么痛嗎？”

    點(diǎn)頭。

    “你這個(gè)小東西，太狡猾了，竟然讓我進(jìn)你身體里替你承受這種痛, 你……”許小舟話說到一半又覺得不對，問道：“為什么我人的身體也這么痛……你昨晚也來了一次？”

    小貓神秘兮兮地用頭拱他的手，像是要把他拱下床。許小舟不明所以, 默默下地穿上拖鞋, 小貓從床上跳下去，揚(yáng)起尾巴邁著風(fēng)sao的貓步，一路往浴室顛。

    他只得跟上去，看著小貓用屁股砰地一聲撞開浴室門, 無奈笑，“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

    話只說到一半，視線觸及鏡中的自己, 愣住了。

    鏡中的少年臉色蒼白，黑發(fā)有些狼狽地垂下, 顯得整個(gè)人如紙片般單薄。可那雙黑眸卻仿佛與平時(shí)不同，漆黑幽深的眼瞳似是蒙上一層玲瓏水光，眼波流淌，將虛弱蒼白的人整個(gè)提得鮮活了起來。

    鏡中那雙黑瞳微微怔住，片刻后，少年輕輕靠近鏡面，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眼下。

    左眼下靠近眼尾的地方憑空出現(xiàn)了一顆淚痣。很小，但卻與常人棕色的痣不同，那一點(diǎn)漆黑宛如用料精妙的刺青，深深地融入肌膚，將他的眼眶襯托得更加深邃。

    原本只是一張清清秀秀的漫畫男孩臉。可如今卻明眸流轉(zhuǎn)，誘態(tài)難抑。

    許小舟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道：“眼下痣？”

    “喵——”喪喪捧起自己的腳丫子?jì)故斓靥颍贿吅吆哌筮蟆?/br>
    ——厲不厲害？好不好看？

    “這……”

    ——一般的靈貓可沒有哦，只有吸取我媽本貓的魂澤才能有這些。這是神的禮物。

    許小舟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有些復(fù)雜。過了片刻他嘆了口氣，即便不適應(yīng)，卻除了接受也沒有別的法子。蹲在地上的某貓還在孜孜不倦地梳理自己剛剛長出來的那一小撮黑毛，寶貝得不要不要的。許小舟突然想起來什么，皺眉遲疑道：“上次你長出黑毛就能殺一只鳥了，這回……”

    某貓?zhí)痤^，萌萌地看著他。那雙貓眼清澈而天真，一眼看去似乎與往日沒什么不同，但許小舟一個(gè)恍惚，竟險(xiǎn)些被吸了進(jìn)去。

    他猛一回神，倒退一步，提高聲音——“喪喪，你干什么？”

    某貓一搓自己的肚子，“喵——”

    ——?jiǎng)e怕。我只是給你顯擺顯擺，我有奪魂瞳了。

    “奪……魂……瞳？”

    ——是哦，上次見到那只死狐貍喵只能撓它，下次可以直接要它半條小命。

    許小舟一愣，“你不是早就能殺人奪魂了嗎？”

    ——對其它活靈物不一樣的，而且喵還在長身體呢。

    許小舟看了一眼它圓滾滾的肚皮，對“長身體”這三個(gè)字表示恐懼。他又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那雙黑瞳仿佛也隱藏著神秘，讓他看不懂。

    “我這眼睛怎么回事？”

    小貓搖頭，一臉狡詐。

    ——你猜唄。

    “……”

    日常跟曾先生一起干活，收工后許小舟卻沒直接回家，而是戴上帽子口罩，跟同樣全副武裝的男人一同去了趟電影院。

    VIP廳人少，不過兩人還是低調(diào)地買了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位子，等電影開場后偷偷溜進(jìn)去。

    陳景鋒還抱了一大桶爆米花，湊近他耳朵小聲道：“一會(huì)如果我哭得太大聲的話，你一定要遮住我的臉，不要讓別人發(fā)現(xiàn)。”

    許小舟無語，“求你冷靜，記住我不是真的為你死了。”

    男人一聲嘆息，“煽動(dòng)大家罵了我自己一天一宿，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入戲了。”

    “……”

    這部商業(yè)電影的后期規(guī)模遠(yuǎn)超過了許小舟的預(yù)期。場景和色彩幾乎都做到了極致，前面好幾場打斗戲都非常精彩。見賢大人首次亮相時(shí)那段從空中由人變貓的突刺鏡頭非常給力，即便早有心理準(zhǔn)備，貓臉變幻那一瞬，伴隨著一聲妖異凄厲的貓叫聲，他的雞皮疙瘩還是起來了。

    男人在身邊嘶了一聲，“我的貓，你太酷了。”

    許小舟在黑暗中偷偷臉紅了一下。

    劇情他比誰都清楚，影片于他而言少了很多懸念。他一邊看著電影一邊打量著下面各位觀眾的反應(yīng)。

    見賢答應(yīng)太子齊去治水患時(shí)耍賴痞笑著朝太子討進(jìn)貢來的鮮魚，坐在許小舟正下面的一個(gè)姑娘突然哭了出來。

    陳景鋒湊過來低聲道：“估計(jì)是二刷了。”

    那個(gè)姑娘哭得很兇，面巾紙刷刷刷抽了一張又一張，她的男朋友坐在旁邊把她的腦袋按到自己肩膀上，打算強(qiáng)行安慰一波，然而那個(gè)姑娘卻一把把他推開了，一邊哭一邊小聲恨恨地說道：“你跟太子齊一個(gè)德性，你們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許小舟一愣，旁邊的陳景鋒眼睛也發(fā)直。那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背后兩道神秘的注視，突然回了個(gè)頭，許小舟和陳景鋒立刻同時(shí)低下頭，手不約而同地朝那桶爆米花伸去。

    黑咕隆咚的，姑娘看不見他倆的臉，只看到了口罩，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抽了一疊面巾紙塞過來，低聲道：“別戴口罩了，沒用，用紙吧。”

    許小舟，“……”

    電影的末尾，見賢縱身自高崖一躍而下，少年月白色的長袍在空中獵獵作響。最強(qiáng)大的貓精在空中放棄了任何掙扎，黑眸溫順而明動(dòng)地注視著鏡頭，那道目光中的慈悲和留戀似能穿透人心。許小舟隔著鏡頭跟自己對視，那種震撼感無法言喻，他眼看著屏幕上的自己漸漸生出貓耳、貓尾，人形褪去，面龐在人臉與貓臉間恍惚來去，直至貓的身體也逐漸消竭，最終，那只小貓終于安靜地閉上眼，化作一捧貓骨，向漆黑的深淵散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