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可以的。”

    王毅池?zé)o動于衷，繼續(xù)眼巴巴看著他。

    許小舟猛然想起來自己聲音太小，窘了一下，提高聲音沖下面喊道：“我沒事——”

    棚里回聲太大，許小舟話音剛落，余光里凳子上的喪喪一個激靈，原本趴在那的胖子來了個背轉(zhuǎn)扭身，一臉懵逼地抻著脖子抬頭看了他一眼。

    隔著太遠，許小舟看不太清喪喪的表情，只能看清那個胖子抬起爪子煩躁地撓了撓肚皮，又攤了回去。

    還好周圍沒人關(guān)注貓，不然估計又要瘋傳什么貓身人魂。

    “三個拍子跳，關(guān)注對面屏幕的同步效果，變身前0.5秒屏幕上會閃一下紅光。”王導(dǎo)用喇叭說道。

    許小舟的對面就是一個巨大的LED屏，分屏兩半，一半是建模演示片，一半將是他的鏡頭呈現(xiàn)。他一邊在心里感慨科技進步，一邊對底下比了個ok的手勢。

    本該換好衣服離開的戴天岐不知道為什么又突然回來了，在門口晃來晃去，許小舟余光里看見了他，但卻無暇分心，屏幕上已經(jīng)開始倒計時。

    3——2——1

    高臺上的少年一身黑衣深袍廣袖，擲劍而下。鼓風(fēng)機吹動衣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少年眉目清冷而溫柔，黑眸幽深堅定。

    “突進準備。”王毅池喊道。

    許小舟余光里對面的電子屏閃了紅光，身上多個點位傳來牽力，他順勢收劍，腰身挺起跟下身形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同時揮開雙臂借用腹部力量側(cè)身飛踢，一腳精準地踢到預(yù)定點位的沙袋中心，腳尖正中道具組用紅色馬克筆點出來的完美區(qū)域。“砰”地一聲沙袋劇烈震顫，在底座彈簧桿上大幅度搖擺。

    威亞收力，許小舟被緩緩放下來。下降過程不如上升平穩(wěn)，心臟有一點難受，他落地后還沒來得及平復(fù)一下，武指就一路快走過來瞪大眼睛道：“你這是什么肌rou水平？”

    許小舟喘著氣笑，“還可以嗎？”

    武術(shù)指導(dǎo)愣了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跟剛才小心翼翼的樣子不太像了。他咽了口吐沫，把許小舟從上而下打量了一遍，視線在許小舟腹部和大腿停留了尤其久。

    “看你線條挺順的，肌rou爆發(fā)力可太驚人了。”

    許小舟正要說什么，王毅池沖他招手，“小舟，過來。”

    許小舟哦了一聲，沖武術(shù)指導(dǎo)一鞠躬，一路小跑過去。

    監(jiān)控屏上已經(jīng)有剛才那一段影像資料了，與電腦模型重疊覆蓋的版本。許小舟前半段對模型還原度極高，身形、動作幾乎跟模型完美重合。突進部分的扭轉(zhuǎn)，許小舟一瞬間爆發(fā)出的柔韌十分驚人，比模型扭轉(zhuǎn)高了將近15度角，側(cè)身飛踢下去時，長腿繃直，而上身幾乎扭轉(zhuǎn)至足矣正視鏡頭。

    武指跟過來，指著那個偏差角度，“你哪個公司出來的來著？”

    許小舟接過趙姐遞來的濕巾擦了下手，“日天。”

    “嘖嘖，這個柔韌，確實能日天了。”

    趙姐沒忍住在旁邊笑出了聲，許小舟只是勾了勾唇角，眼神卻鎖定在王毅池的表情上。

    王毅池的表情有些微妙，像是滿意，又像是不那么滿意。

    他輕聲問道：“導(dǎo)演覺得哪里有不妥嗎？”

    “我沒想到你武戲這么好，太意外了，整個動作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大大超出了我的預(yù)期水平，但是……”

    周遭安靜了兩秒鐘。

    許小舟，“但是？”

    王毅池思考了幾秒，點了幾下鼠標(biāo)放大到許小舟的面部表情，語氣有些糾結(jié)，“表情不太理想。黑化后的見賢除了凌厲之外還應(yīng)該有一些妖邪之氣，你太正氣了。你想想，見賢的本尊是一只貓，貓邪起來可不是說著玩的。原著里的形容，輕佻而笑唇角仿佛掛著蒼生的血，眉眼間流淌的除了媚、還有那令人恐懼的孽態(tài)，雖然這一幕不在先導(dǎo)片里體現(xiàn)，但人物整體設(shè)定是那個高度，你沒達到。”

    武指忍不住插嘴道：“但是動作真的很好了啊。”

    “我糾結(jié)的就是這里。”王毅池嘆了口氣，“小舟不是感冒了嗎，本來身體狀態(tài)就欠佳，而且我覺得這么強的爆發(fā)力很難接連爆發(fā)出第二次。看了這么好的動作，如果之后的稍有遜色，恐怕會有遺憾……”

    戴天岐不知道什么時候湊了過來，嘆口氣說道：“沒辦法啊，小舟哥之前雖然說擅長演貓，但他演的都是寵物貓，只會好吃懶做咸魚癱的那種，又不是什么尊貴的神貓靈貓，太強人所難了。”

    許小舟聽得忍不住皺起了眉，戴像是在幫他說話，但這話怎么聽都是在罵他。他下意識抬頭看過去，然而余光里卻見在戴天岐背后不遠處，凳子上的喪喪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并攏腳端莊地蹲在那，瞪大眼睛盯著戴天岐的后腦勺。

    喪喪的眼神里，有著他從未見過的森冷和幽深，令人背后發(fā)寒。

    許小舟一瞬間感覺自己眼花了，忙低下頭揉揉眼睛，再抬頭看去，喪喪果然還是老樣子，在凳子上睡成一灘，臉上的rou攤開了像個扁平寬大的灌湯包。

    “小舟？”王毅池拍了拍他，打斷他的溜號，“你怎么看？”

    許小舟忙收回視線，堅定道：“導(dǎo)演，我可以重新拍攝。其實這組動作難度還好，我感冒了確實狀態(tài)不如平時，但我有信心可以還原剛才的軌跡。”

    王毅池神色里一瞬間閃過一絲贊賞，可轉(zhuǎn)瞬他還是有些糾結(jié)，“我是覺得這種神態(tài)上的張力很難靠一兩次的嘗試就得到突破。平時拍戲還好，這個先導(dǎo)片靠的就是那一瞬間的爆發(fā)。我主要是怕你再試一次不行、再試很多次都不行，白消耗體力，你又病了，嘶——”

    何沈然剛好換完衣服進棚，說道：“如果這版只是略有瑕疵，不如就先保留。等小舟狀態(tài)好一點再試幾次。”

    許小舟看著王毅池，“導(dǎo)演，我再試一次，行嗎？”

    王毅池點了頭，“試一次當(dāng)然沒問題，但沈然說的也不錯，你先試試看吧。”

    “謝謝導(dǎo)演。”

    許小舟重新回到定位點等待被吊起，他手搭在腰環(huán)上蹭了蹭，深吸一口氣。

    其實王毅池的擔(dān)心沒毛病，雖然之前他讀了很多遍劇本，自認為對貓精見賢的領(lǐng)悟已經(jīng)足夠透徹了，可他忽略了氣態(tài)上的訓(xùn)練，確實很難一下子突破表情上的張力。

    但說不好因為什么，哪怕展現(xiàn)出比較大的進步也好，他就是不想看戴天岐那副“果然不行”的樣子。他平時不愿意跟這個家伙計較，并不代表心里能夠包容這種踩壓。日天練習(xí)生眾多，他可以做那個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出道的倒霉蛋，但絕對無法忍受對他實力的質(zhì)疑。

    許小舟上升至最高點踩在升降臺上，活動了一下肩膀。不知道是感冒還是因為剛才那一跳確實有些消耗，他隱隱覺得有些眩暈，心跳的聲音仿佛被放大也放快了，在胸腔里咚咚咚個沒完。

    他低頭想要看王毅池的手勢，可余光里，喪喪又站了起來，一樣的姿勢，一樣的眼神，在看著他。

    許小舟感覺自己是又出現(xiàn)幻覺了，他又晃晃腦袋閉閉眼，睜眼重新望去，可這一次，喪喪的姿勢沒變。

    他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剛才站在這喊了一聲把喪喪吵醒時，他是看不清喪喪表情的。可現(xiàn)在，那雙貓眼的幽深仿佛能將他吸進去。

    他來不及思考，屏幕上已經(jīng)重新開始倒計時了。許小舟心一橫，只能暫時專注于拍攝，踩著倒計時結(jié)束的一瞬擲劍飛身而下，在空中劃出一道與剛才一般無二的軌跡。

    電子屏紅光閃爍，突進動作0.5秒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