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他又問:“電影拍完了?胡正華倒是對你不錯。” 許喬沒心思與他話這些家常,轉身就想離開。 管潮生看著他背影,在他搭上門把手前,問:“你知道徐斯奕就是賀星張嗎?” 這一句話就像驚雷炸響,讓許喬手僵住,從門把手上收回,回過頭沉沉盯著他。 “你果然忘了誰,都不會忘了賀星張。”管潮生打量著他表情,嘴角緩緩勾起,“不僅僅是賀星張。” “每一個世界,你愛過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徐斯奕。” 這話乍聽上去讓人難以置信,但是一旦聽到耳中,就會有是這樣沒錯的感覺。 許喬閉了閉眼,所有人,所有那些模糊的面孔,都是他嗎。 管潮生低低笑了一聲,緊接著是一陣咳嗽。等平復下來后,他才用譏諷的口氣說道:“但他從來不記得你。” 他想讓許喬也感受一遍,自己所承受的這種痛苦。所有的記憶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作為載體,獨自承載著的這種痛苦。 沉默半晌后,許喬看著他:“我只有些模糊印象。并且。” “就算全記得又怎么樣?我不在乎。” 他已經確信,他并非因為任何其他原因喜歡上徐斯奕這個人,也當然不是因為潛意識里他和曾經愛人的相似。 徐斯奕什么都不記得,他就只當徐斯奕是徐斯奕。 管潮生指節都泛白起來,他昂著頭,慘笑兩聲:“怎么可能。”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管潮生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喃喃道:“你會在乎的,你只是沒有想起來。” 想不起來,所以才會不在乎。 * 許喬回來后不久,徐斯奕也從柬埔寨拍完電影回來。 去機場接他,許喬看到人時忍不住笑了下。徐斯奕黑了一些,頭發剃得很短,越發顯得輪廓分明。 他推著行李箱走出來,一眼看到戴著口罩帽子的許喬。 兩人都加快了腳步朝彼此走去,徐斯奕伸手一把將人狠狠摟住,低頭在他頸窩蹭了蹭:“想你了。” 路過的人看著這兩個身形修長氣質突出的男人抱在一起,腳步停頓,臉上有些好奇和羨慕的表情。 當晚工作室為徐斯奕舉辦了接風宴,徐斯奕和許喬都拍完了電影,皆大歡喜,員工們一個個走上來敬酒。知道許喬酒量不好,就逮著徐斯奕一個人灌。 等到接風宴結束,莫成弘親自將兩個人送回去。 許喬還好點,沒喝太多,徐斯奕是真的有點醉了。他眼神有些遲滯,反應也稍顯遲滯,嘴里一直說個不停。 “許喬……” “嗯?” “你想我了沒?” 許喬嗯了一聲。 “我想親你。”徐斯奕神情困倦,聲音低沉,語氣卻很執著。 許喬側過頭,在他唇上落了一個吻。徐斯奕當即攬著他,加深了這個吻。唇舌攪動,在安靜的車廂內發出低微的水聲。 前頭開車的莫成弘太陽xue直跳,重重咳了兩聲。他這還沒走呢,怎么就當他不存在一樣。 許喬知道他醉的狠了,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他腦袋。 一路黏黏糊糊,莫成弘忍無可忍,加快了車速,將兩人送到了許喬這兒。 許久沒見面,這會兒見到了,徐斯奕想壓著他一遍一遍親,將這段時間欠下的都補回來。兩個人躺在床上,擁著對方的脖子盡情接吻。唇舌交纏中夾著酒氣,呼吸都漸漸濕熱起來。 許喬閉著眼睛,鼻腔口腔全是身上這個男人的味道。良久后,這個吻才分開,徐斯奕壓在他身上,手撐在他身體兩側,望過來低聲道:“想要你。” 許喬愣了一下,察覺到臉上有點熱。 徐斯奕說著額頭抵了上來,閉上眼睛,兩人睫毛蹭到一處。 半晌沒有動作。 片刻后,許喬就聽見了這人平緩加深的呼吸。 知道他是睡著了,許喬忍不住笑了笑,也合上眼睛。 第二天酒醒了,徐斯奕盯著身旁還睡著的人,跳動的心臟漸漸充盈。 他在許喬眼睫上落下一個吻,才輕手輕腳去浴室洗澡。 在家里膩歪了幾天,這天許喬接到了一封郵件,是公證處發來的。 他看清郵件內容后,有片刻的怔愣。 隨后而來一個陌生的電話,是管菡打來的,她用疲憊的聲音說:“我哥哥走了,我們見一面吧。” 許喬看著窗外陰沉沉一片,收回目光說:“好。” 跟管菡約在了酒店包廂,她到后沒有廢話,直接說道:“我哥很早以前就做好了遺產公證。你已經收到消息了吧。” 管潮生將個人名下的財產,全部留給了許喬。這個公證早在去年就已經做了。 管菡怒瞪著許喬,實在想不通一向精明的哥哥,為什么會栽在這個人手上。她氣急敗壞,胸膛劇烈起伏,終于還是從包里拿出了一個本子。 許喬認出那是之前去看管潮生時,他拿著寫寫畫畫的本子。 “他讓我把這個給你。” 說完,管菡看著他,欲言又止,怒瞪的眼睛里終于流下幾滴眼淚。她抹抹淚,拿上包就離開了。 許喬將這個本子帶回家,很久后才翻開第一頁。 “常思閣位于燕朝都城,是燕北一帶最大的妓院。邊疆常有戰亂,常思閣這一方卻安逸。已經掛牌接客的妓女住在前院,還未來葵水的姑娘則住在稍遠的后院。青菡十六這年,寶mama說她來了葵水,正式入住前院掛牌接客,賣藝不賣身。” “掛牌禮這日剛好是她十六歲生辰,她露面時,臉上敷了粉,唇上染了胭脂,上好的綾羅披身,被婢女牽著手,穿過層層紗帳,走到賓客跟前。” “……滿大廳的人潮水一般身子紛紛低下去,跪倒在地,向我行禮。青菡也是如此,她看過來,卻不知道在掛牌禮那日,我便見過她。” …… 一頁一頁翻過,那些被世界意志塵封的記憶,得到了契機,一點一點,鉆進了腦子里。 理智告訴許喬不應該再看下去了,可是翻動書頁的手卻似乎不受控制,停不下來。 “……那片石壁觸手溫涼,是用尋仙泉下被水沖刷數萬年的卵石所鑄,石壁后頭,鎖著的是沖虛門小師弟聶云升。他在灌下墮仙后,就生了一頭白發,渾身修為盡散。我看到他時,這人睫毛也是霜白的,映著他眉眼清冷,大抵是沖虛門山巔上的積雪落下來了。 他看我,冷笑一聲喚我魔修。我告訴他,你師父想救你,被守陣的應龍吃了。他果然就受不住流淚了,好玩。” …… 全部記起來了。 這本冊子,全是管潮生的回憶,許喬的記憶也在其中慢慢復蘇。他記起了在那些世界中的經歷,想起了每一個人的面孔,自然也包括徐斯奕的。 那些和自己每個世界相愛的人,原來都是他。 合上書頁,摸了一把臉,臉上全是水跡。 許喬明白管潮生到死都想折磨他,讓他全部想起來,然后也受著愛人記不得自己的痛苦。 呆坐了很久,徐斯奕過來叫他,發現他神色不對,問道:“怎么了?” 許喬勉強笑了一下:“有點累了。” 徐斯奕看著他,知道他不想說,低聲道:“那吃點東西去休息。” “好。” “我給你煮碗面。”說著,徐斯奕往外走去。 許喬看著徐斯奕的背影,將冊子鎖在了抽屜里。他并不打算告訴徐斯奕這些事,也不希望他會想起什么。那些記憶算不得美好,里頭有仇恨、虐殺、背叛。 公證處還有律師都在聯系許喬,要確認那些遺產的繼承情況。 許喬看了看鎖上那本冊子的抽屜,很快做出了決定。管潮生曾經說,沒有人記住過他,他存在的記憶被人全部抹去了。 許喬決定以攝政王晁祈晟、畢鈞、霍爾——那些管潮生曾經的身份,以這些名義,分別將遺產全部捐出。 片刻后,徐斯奕走進來告訴他面煮好了。 許喬看向這個人,眼睫微微顫動。 忘了也沒有關系,此刻我只是許喬,你只是徐斯奕。以前的愛或恨都不重要了。 徐斯奕捏了下他手心,目光里含著詢問。 “沒事,吃東西去。”許喬笑了一下。 …… 幾個月后,奧斯卡公布了入圍影片,許喬和徐斯奕主演的兩部電影都進入了提名名單。徐斯奕提名最佳男主角,許喬主演的《燈光》作為非英語語言影片,入圍的是最佳外語片競賽單元。 這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中國籍演員,國內對此歡呼雀躍。更何況他們還是情侶關系,這讓兩人更加受人矚目。 胡正華興奮的很了,帶著主創過去參加頒獎典禮。 當晚,獎項一個個公布,國內對此雖有期待,也心知希望不大,能被提名就已經是對實力的認可了。 正因為如此,當一個收獲最佳男主角,一個收獲最佳外語片時,這種驚喜感才鋪天蓋地涌來。 徐斯奕在說獲獎感言時看著臺下,感謝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許喬身上,眼眸中流光溢彩。 攝影師應景地將鏡頭切到許喬身上。 他最后用中文說道:“謝謝你。” 最佳外語片是導演上去領獎,胡正華沉穩地說著獲獎感言,一再稱贊許喬的優異表現。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片子的成功離不開他的演繹。 徐斯奕坐到他身邊,將獎杯遞到許喬手中。 許喬接過,小金人沉甸甸的,拿在手里很有分量。他目光從上頭挪開,落到徐斯奕身上:“我可拿走了啊?” 徐斯奕低笑一聲,握住他的手:“那你明年再搬一尊回來還給我。” “那試試。”許喬頓了幾秒,“徐斯奕。”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