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萱草也叫忘憂草,代指母親。從前母親思念遠行的游子,就要栽種萱草來忘憂。這花身上,有母親的遙遠思念,有忘憂的美好寄托,是一種很獨特的意象。” 應文林恍然大悟:“所以那老太太是兒子在外,要咱們給她找萱草來栽?那么節目組要咱們猜的那首詩是?” 許喬回道:“萱草生——” “萱草生堂階,游子行天涯。慈母依堂前,不見萱草花。孟郊的《游子詩》。”閔陽打斷了他,語速稍快念出這首詩來,末了朝許喬微笑了一下,眸光隱含得意。 許喬瞥他一眼,沒什么反應。 「……搶話也太不禮貌了吧」 「閔陽只是沒聽到許喬開口而已,怎么就搶話了?」 「干活干不行,搶話出風頭倒是厲害,反正我對閔陽沒啥好感」 「就嫉妒閔陽比你優秀唄」 閔陽不知道此時彈幕不少人表達了對他的不滿,接著道:“兒子遠行前在院子里種上一株萱草,母親看見萱草就像看見自己的兒子。” 樊夢華環顧四周,嘆了口氣:“可是這個月份哪里來的這玩意?” 現在天氣還沒怎么轉暖,按理說除了那些被村民們曬干的黃花菜,是找不著新鮮萱草的。 許喬抬頭,指指不遠處空地上一片片的塑料大棚。 這村落是個專門栽黃花菜的基地,天冷也不是問題。 眾人看過去,只見里頭隱約黃燦燦一片,先前下車的時候就看到了,當時不知道里頭種的什么,現在一看,大概就是黃花菜了。 走進大棚,里頭大片大片亮橙色的黃花菜,細長嫩綠的長枝上,花瓣柔美如同百合,這么放眼看過去,一股子鮮活的氣息撲面而來。 「哇,沒曬干的黃花菜原來這么好看的嗎?」 「不僅可以吃,觀賞都夠夠的了」 幾人找來花盆移植了一株送到老太太屋子,聽到節目組宣布任務完成,齊齊松了口氣。 只是還沒到休息時間。國風這期節目的最后一個環節,才真正要發揮四位國風傳承人的作用。 完成了前面的任務,順利拿到《游子詩》的答案,就進入了緊張的排練時間。 節目組搭好場地,農家小院,焚香煮茶。到時候侯英范講《游子詩》,禹飛鵬揮毫寫詩作畫,應文林以三弦為樂奏游子遠游,樊夢華在樂聲中起舞述母心聲。 許喬和閔陽則充當觀眾。 第32章 三弦 節目組掛上晚上九點的直播預告后,關了直播設備, 底下大批觀眾留言。 「期待晚上的節目」 「我媽特愛看樊夢華跳舞, 等晚上拉她一起來看」 「時間這么短,能排練得好嗎?」 「老師們都是有經驗的, 等著看就是了」 農家院子內,節目組將現場布置的古韻十足, 安排好幾臺攝像機位,溝通了下晚上節目的走位調度后, 四位國風傳承人緊鑼密鼓地準備起來。 侯英范和禹飛鵬這邊還好說, 一個給觀眾講解詩詞,打個腹稿, 到時候跟觀眾娓娓道來就行,這個對于侯英范這位詩詞協會副會長來講沒什么難度。 另一個禹飛鵬老爺子,作畫寫字的功底在那,到時候在鏡頭下寫幅字,只要節目組這邊準備好文房四寶就行。 真正有些麻煩的是應文林和樊夢華這邊。 剛拿到《游子詩》答案,兩人要在半天功夫里,現場照著這詩編曲編舞。好在兩人都算是老藝術家了,即興發揮問題不大。 應文林抱著把三弦琴, 哼著小調,撥弦譜曲。 許喬朝他那把三弦看了好幾眼, 略有些艷羨。 不愧是國內有名的民樂大師,應文林這把三弦做工極為細致,用的料也都是老料。 琴鼓略成方形, 用上好的海南黃花梨木料制成,木制油膩細潤,花紋也漂亮。擔子用的楠木,指板用的大葉紫檀。 而兩面蒙著的,如果他沒看錯,應當是野生的緬甸金花蟒蛇皮。 應文林一撥弦,許喬就聽得出這把三弦音色絕佳。 樊夢華換了身跳舞的衣裳,等著應文林編曲出來合著音編排舞步。此時應文林還沒好,她有些無聊地坐在一旁,見許喬老往應文林那把三弦上看,不由樂了: “許喬,你老看文林那把琴干嘛,想要?” 許喬收回目光,矜持地搖搖頭。 樊夢華拍拍他肩膀:“許喬,我看過你的視頻剪輯,你那段舞跳的不錯,戲詞唱的也好。” 應文林手指上纏著指甲,斷斷續續撥著弦,聞言看向許喬:“你會戲曲?” 許喬應了一聲:“會一點。” 應文林來了興致,現編了段詞,哼了兩句,隨即看向許喬:“來,看看,能唱不?” 閔陽坐在一旁翻著手機,聽到這邊動靜,皺了皺眉。心道許喬也真是對自己沒點數,跑來應文林跟前賣弄。 許喬回想了下應文林剛剛的唱腔,哼了起來。 他一出嗓,應文林就忍不住點了點頭,接著他那戲腔彈起來。 農家小院里,清朗的樂音如同山澗積雪融化,泊泊流淌在河川之間。 一旁磨墨的禹文鵬、還在忙碌調試著設備的節目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把目光移到這邊來。 少年悠揚的嗓音與三弦琴音十分貼合,三兩句勾勒出一幅悠然圖景。 應文林就編了這么幾句詞,見許喬很快唱完,有些意猶未盡,朝他豎了個大拇指:“唱得不錯。” 節目組不由笑道:“應老師,要不晚上讓許喬跟您合作合作?” 應文林眼睛一亮,剛想答應,閔陽在旁開口:“晚上是四位老師的舞臺,咱們不是見證者身份嘛。” 節目組噎了一下,心想許喬這一上,兩位見證者鏡頭數就有差距了,閔陽肯定不樂意,也就沒再繼續開口。 應文林有些不高興,瞥了眼閔陽沒再說話。 他是不在乎什么鏡頭數不鏡頭數,創作出一個出色的節目來,才是他們這種藝術工作者追求的。 目光有些遺憾地看向許喬,發現他那目光總是忍不住往自己這三弦上瞥時,應文林一愣,笑道:“怎么,喜歡我這三弦?” 有些喜歡,也沒到非常喜歡的地步。于是許喬搖了搖頭。 “會彈嗎?”應文林繼續譜著曲子,隨口問道。 “會一點。” 應文林對許喬那“一點”已經差不多有了些概念,笑著問道:“試試?” 許喬揉了揉眼睛,有些困倦地說道:“不了,我就不打擾您和樊老師排節目了。” 要不是晚上應文林和樊夢華就要直播演出了,許喬確實是想試試。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碰過三弦了。說起來,他在青樓里那段日子,賣藝不賣身,琴棋書畫是樣樣要學的。 客人愛聽小曲,那就得學著唱,學著彈。三弦、琵琶、古琴,打小跟著梨園的老師傅學過十多年。后面穿過幾本書,也曾靠著這手功夫討過生活。 眼下應文林這把三弦,倒是勾起了他一些回憶。 應文林同樊夢華兩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藝術家,到了傍晚,就差不多把節目排完了。時間緊,編排出來的節目也稱得上精彩。 眨眼距離晚上九點的直播還有一個小時,四位國風傳承者都準備好了,節目組邀請來提前打過招呼的村民,村民們魚貫走進院子,排排坐到板凳上。 人一多,問題就來了,應文林抱著三弦,打算到后面坐坐休息下,恰好就同個村民撞到一塊。懷里三弦眼瞅著要掉到地上,應文林一撈跌倒在地,琴沒事,手腕卻扭到了。 應文林這手一扭,節目組慌了神。 “應老師您手沒事吧?” “趕緊的,拿個冰毛巾過來敷一下。” 應文林皺著眉,手腕問題不大,但活動起來刺痛難忍,今天再想彈這三弦恐怕就有些困難了。 了解到應文林的手腕狀態,節目組討論起處理方法來:“要不推遲直播?” “有點麻煩,公告也掛了,村民這人都請來了。” “那沒配樂樊老師也跳不了舞啊。” 聽著節目組的討論,應文林皺眉,半晌看向許喬:“許喬,你三弦彈得怎么樣?” 他對許喬前面說的“會一點”有些懷疑。 許喬怔了一下,剛想開口,應文林又問道:“能彈嗎?我下午彈的這調子。” 許喬思索了下,緩緩點了點頭。 應文林一笑,將手里三弦塞到他懷里:“讓許喬試試吧,我這邊再跟他說說譜子。” 節目組有些遲疑。 也沒見許喬彈過三弦啊,他上,要是拉低了節目效果怎么辦? 閔陽忍不住心里嗤笑一聲,許喬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學了幾天三弦就敢讓他上去試,他上去,可不是平白拉低了樊夢華舞曲的檔次。 所謂千日琵琶百日箏,三弦需要半世功。你一個半路出家的,這就敢托大上臺演出,可不是故意讓人笑話的嗎。 “讓他試試就是了,這次是我手出了毛病,許喬上去頂一下,就算彈得不好,救場來的,誰會說他?”應文林見節目組猶豫不決,有些不耐煩道。 節目組一想也是,許喬上去,也算是個話題。 在直播專欄更新了通告,告知應文林扭傷了手腕,由許喬頂替,頓時大批留言冒了出來。 「應老師手腕傷到了?嚴不嚴重啊」 「怎么會讓許喬來頂替啊,許喬會彈三弦嗎?」 「救場來的,彈得不好也別噴他好吧」 很快,九點到了,一切就位后,節目組打開了直播設備。 鏡頭掃過庭院里排排坐著的村民,落到了侯英范和禹飛鵬身上。 由侯英范講起游子詩的典故,在他講的時候,禹飛鵬老爺子在旁揮毫疾筆,一時間悠悠墨香在庭院里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