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問鼎仇城_分節閱讀_22
餐廳角落里掛著臺小電視機,吳老師不喜歡太安靜的環境,一走進來就隨手調換起了頻道。畫面不斷跳動著,忽然有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屏幕上,吳老師饒有興致地放下遙控器,邊吃飯邊看了起來。 那是一檔帶有親子性質的訪談類節目,嘉賓是吳老師前段時間剛剛偶遇過的音樂人葉鳴和他十五歲的兒子葉藝童。節目中穿插了很多父子相處的畫面和影像,處處溫馨感人,有父親抱著剛剛出生的兒子不斷親吻,有父親扶著還沒長出牙齒的兒子蹣跚學步,有父親握著兒子的手教他認識琴鍵,還有兒子上臺表演前父親躲在幕后悄悄揮拳鼓勵…… 凌希悶聲不響看了一陣,筷子捏在手里始終沒動。 葉藝童新近在鋼琴比賽中獲了獎,主持人毫不掩飾對他的青眼相加,一直盛贊他是音樂神童,還大夸葉鳴教子有方。聊起兒子來,葉鳴話里話外滿是驕傲,他說葉藝童從小就對音樂極其敏感,還沒學會說話就已經會跟著電視機依依呀呀哼唱兒歌了,每次他彈琴的時候,兒子也總會搖搖晃晃走到身邊,跟著旋律手舞足蹈打拍子。面對著鏡頭,葉鳴很動情地說:“父親應該是種最為強大的存在,就像一座山,可以承載著自己的孩子,讓孩子踩在自己肩膀上去觸摸天上的星星……” 凌希恍惚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有一架迷你版的玩具三角鋼琴,尺寸比臺式電腦大不了多少,外殼是塑料的,琴鍵敲下去毫無手感,音幾乎沒有一個是準的,但他很喜歡那個玩具,喜歡到別人碰也不給碰。他學會的第一首曲子是《小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那時候他還不懂音符是個什么玩意兒,也沒人手把手教給他對應的琴鍵,只是聽著聽著,敲著敲著,就發現了個中的奧妙。能用一根指頭演奏出“世界名曲”,這讓還沒有椅子高的小小凌希感覺興奮又驕傲,可惜他沒有炫耀的對象,也沒人稱贊過他是個天才。 有關童年的記憶大多模糊不清了,只留下些許零星的片段。被送回到外公家那年凌希五歲,好像懂了點事,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對未來的生活他都茫然不知,對遠離城市的一切他都充滿了好奇。外公居住的村屋后頭是片大大的池塘,池塘邊的草叢里還有青蛙跳來跳去。凌希拎著小水桶和小鏟子在池塘邊挖泥巴挖得太專注,不知不覺天黑了,月亮升起來,沒有風的夜晚水面平穩得好像鏡子,清清楚楚倒影著整個夜空,星光斑斑點點,仿佛是銀粉散落在水上……凌希以為自己發現了天大的秘密,他一陣風似地跑回了屋子:“爸爸爸爸,快來看,后院有一片大海,大海里都是星星……” 可是送他來的爸爸不見了,屋里頭只剩下了外公,外公拉起他的手,笑容親切和藹:“小毛頭,你mama一個人跑去外面玩,迷了路,要很久很久才會回家,外公一個人好孤單的,你以后就留下來陪著外公好不好?” 凌希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用力點點頭:“好。”同時笑出了一只很大很大的酒窩。 那時他并不認為自己是被拋棄了,所以絲毫不覺得傷心。關于那個改變人生軌跡的夜晚,他只記得吊燈旁邊圍了很多巨型蚊子,飛來飛去不時撞到人臉上很煩躁,還有冰箱里取出來的涼茶很苦,要皺著眉頭憋著氣才能喝下去,還有外公的手掌很粗糙,手背上鼓著一條條青筋,像爬滿了蚯蚓似的,還有外公哄他睡覺時唱的老歌很好聽……可惜年月太久,他已經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歌了…… 節目結束,吳老師很是感慨:“所以說信什么佛祖、上帝都沒用,老天才是最不公平的,人從打出生開始就高低有別了。好比老爸是搞音樂的,兒子從小學鋼琴,長大了很可能也是個藝術家。老爸要是個漁夫呢?兒子從小學曬咸魚、腌蝦醬,長大了頂多是個水產店小老板……” 寶妹也點頭贊同:“就像我老爸,路邊報攤賣了半輩子的八卦雜志,別的本事沒有,整天只知道誰鬧了緋聞、誰吸了大麻、誰遭了咸豬手,搞得我現在看到很多圈內人都怪怪的。”見凌希之前看電視看得入了神,她忍不住發揮起了從她老爸那里繼承來的八卦精神,“對了凌希,都沒聽你提過,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凌希撇了撇嘴:“我沒爸爸。” 寶妹很尷尬,后悔不該一時嘴快:“抱歉啊凌希,我不知道……” “沒有爸爸一樣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說不定還能做得更好。”凌希神色安然,低下頭大口大口吃著飯。 菜涼了,味道也不算太好,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食量。外公說一個人在外面每頓要吃兩碗飯,以后他都是一個人了,所以每頓都要很努力地吃下兩大碗。不光要好好吃飯,還要好好唱歌,要做最紅的歌手,要拿金曲獎,要去世界各地開巡回演唱會……希望有一天可以見到mama,因為內外公很想念她…… 吃完飯,吳老師拿出行程表翻閱著,他下午要飛去外地參加一個重要活動,但工作排得太滿,還有一段宣傳用的音樂小品沒有完成,他催促著還在塞最后一口飯的寶妹:“去把我昨天讓你整理的幾小段素材調出來。” “哦,來了來了。”寶妹趕緊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跑去打開背包翻找起來。 吳老師看了看表,不免有些急躁:“讓你調素材你去拿包干什么?別磨磨蹭蹭了,小姐,再耽誤下去飛機不等人的。” 寶妹偷眼望向吳老師,怯怯回道:“是……那個……我電腦中病毒了,所以昨晚把素材都拷貝出來存進U盤了,我明明記得是放在這個包里的,怎么找不著了……”她也急得不行,干脆將背包倒提起來,里頭東西一股腦全都堆在了桌面上,挨個翻找著。 “你說說你到底在搞什么!簡直添亂!”吳老師聲音瞬間抬高了好幾度,吐沫星子差點噴在凌希臉上。 凌希對不相干的事沒什么興趣,也不想被吳老師的怒火波及到,所以他一直縮在椅子上沒動,并盡量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寶妹越急越亂,在背包里翻找無果,她開始挨個兒打開抽屜把里頭的零零碎碎都搬了出來,同時緊張地自言自語著:“怎么回事,明明放這了啊,難道掉在抽屜里了……” 吳老師來回踱著步子,不斷敲擊著自己的手掌,耐心一點點耗盡:“找到了嗎?還要多少時間?拜托,你是領薪水做事的,能不能認真一點?難道我請你回來是為了拖后腿的嗎?” 寶妹把辦公桌上大大小小的抽屜都翻了個遍,已經開始翻找起筆筒、文件夾、紙巾盒這些完全不可能藏有U盤的地點了。她頭發亂蓬蓬披散下來,遮住了半邊臉,但凌希仍舊清楚看到有幾顆眼淚從她下巴處低落,“撲簌撲簌”砸在了桌面上。估計再找不到的話,她一定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眼見吳老師怒氣值一點點飆升,就快發作了,凌希自己跟自己糾結半天,還是主動請纓道:“老師,要是急的話你就先過去吧。昨天你說的想法我都記得,知道該怎么編,不如我幫你弄,稍后再上網傳給你。” 時間不等人,吳老師也只好按他說的辦了:“那你盡快,我估計要等到晚飯后才有空,希望別耽誤正經事。” 吳老師一走,寶妹稍稍松了口氣,雙手合十朝凌希不住擺動著:“謝謝你啦凌希,真是太謝謝你了,我還以為這次工作要保不住了呢。” 凌希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做事稀里糊涂的態度,但是看寶妹兩眼通紅、擔驚受怕的樣子,怪可憐的,就沒再多說什么:“快點找吧,我也趕時間。” 寶妹又將之前的翻找行為重復了幾遍,最后泄氣地癱坐在了椅子上:“完了,完了,肯定是剛才落在出租車上了,我就知道!下車時聽見‘吧嗒’一聲,回頭看沒看到什么東西,我也沒多注意,這可怎么辦啊?” “怎么辦?”凌希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那沒辦法了,你自己打電話跟吳老師解釋吧。” 眼看禍闖大了,寶妹垂頭喪氣坐了一會兒,忍不住又抽抽搭搭哭了起來,眼淚豆子似地噼里啪啦往下掉,很快打濕了衣服前襟。她也知道躲是躲不掉的,磨蹭了好一陣,還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了手機,打算主動跟吳老師認錯道歉。 看著她把手機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凌希終究還是拗不過自己的本心:“算了,晚上一起加班吧,我幫你搞定。” 寶妹抓著紙巾狠狠擤了把鼻涕,垂頭喪氣嘟囔著:“素材都沒了,你幫也幫不的,算了,謝謝你吧。” 凌希嫌棄地“嘖”了一聲,抬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誰說沒了?都存在這呢。” 寶妹一時沒反應過來,瞪著眼愣了幾秒鐘,滑稽地破涕為笑:“你都記得住?你聽過就能記住啦?凌希你真是我的偶像!太有本事了!你是個大好人!最大最大的好人!” 她興奮過度,下意識想去抱凌希的胳膊,被凌希一閃身飛快地躲開了,這時她才想起兩人關系還算不上太熟,轉而撓著頭訕笑道:“要怎么謝謝你呢?我請你喝下午茶吧?” “不喝。”凌希繼續保持著距離。 寶妹過意不去,總覺得不能白占了凌希便宜:“那你手頭有什么工作,我來幫你做。” “不用。”凌希直接轉身走了。 他人高腿長,步子邁得又大又快,寶妹在后頭一路小跑追得有些吃力:“要不……要不等發了薪水我選個禮物送你怎么樣?” 凌希既不回答也不看她,只默默從口袋里掏出耳機戴在了耳朵上,音樂響起,世界清靜了…… “璀璨之星”是電視臺和幾家演藝公司聯合舉辦的新人大賽,評委中包括了當紅歌手、知名制作人、造型師、資深DJ等多領域人士,并設置了觀眾投票環節,號稱是兼具權威性與人氣度比拼的專業比賽。 從觀眾的角度看這完全是檔娛樂節目,許多年輕人懷揣夢想而來,通過這個舞臺勇敢展示出自己的魅力與才華,進而走上演藝道路,成為一顆顆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事實上類似的比賽背后往往都參雜著各方勢力,固然有人想借此挖掘出一批有潛質、有觀眾緣的新人,但更多的,是想利用機會將自家相中的新人推出去,刷刷知名度,炒作炒作新聞,拓展拓展人氣…… 倒退個十幾二十年,搞音樂的還能玩玩曲高和寡那一套,自詡為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作品出色就不怕沒人買賬。可現如今是全民娛樂的時代,凡事都要講噱頭、講包裝,面對大把大把眼花繚亂的選擇對象,誰還有耐心去尋找一張分分鐘被埋沒在蕓蕓眾生里的模糊臉孔?做藝人最怕沒人認識,更怕被人遺忘。 初選的門檻并不高,基本上長相過得去,唱歌不走調,言談舉止正常的都有機會過關。比賽那天陸孝嚴是陪著沐夏一起去的,做戲總要做到底,除了加油打氣之外,他還順便帶沐夏去見了電視臺里一些相熟的朋友,客氣地拜托對方幫忙好好“關照”沐夏。他陸孝嚴本事再不濟,好歹也是陸遠騰的兒子,背靠著諾達一間天華國際,親自過來說話總會有人給三分薄面。至于能“關照”到哪一步,就看往后的運作和沐夏的造化了。 說也湊巧,打這主意的不單陸孝嚴一個,還有他上輩子有緣無分的前妻盛曠。盛曠身邊也帶著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二十幾歲年紀,穿著打扮新潮又時尚,看樣子不是金鼎打算推出的新人,就是近期關注的潛力股,也是找人打招呼通氣來的。 這時候的盛曠還不認識陸孝嚴,或者說名字應該有聽說過,但沒什么交集。在陸孝嚴的計劃里頭盛曠是很重要的一號人物,就算沒有這次偶遇他也準備主動去會一會盛曠了。大家都在一個圈子里混,相同的朋友自然不會少,所以不等陸孝嚴提出來,已經有人主動為他們做起了介紹。 跟盛曠說客套話寒暄的時候,陸孝嚴意外發現凌希背著吉他從另一頭的樓梯走了下來。因為身高和比例的關系,凌希走在人群里總是很顯眼,再加上他獨特的大步走路姿勢,各種熟悉無比的小動作,讓陸孝嚴想無視他都不行,幾乎是余光一掃就給認出來了。 凌希顯然也看到了陸孝嚴,他手臂微微抬起一點似乎想打招呼,但是很快眼神瞄到旁邊的盛曠,又把手收了回去,假裝成一副什么都沒看到的樣子,就這么大步走了。 陸孝嚴一拍腦門,暗暗責怪自己太疏忽大意,竟沒預想到凌希也會被這比賽吸引了過來。私心里頭他當然不愿意凌希攪和進來的,無關乎沐夏,他只是不想凌希身處于風口浪尖之中,被一些負面的、晦暗的東西所影響。娛樂圈是個名利場,捧高踩低跟紅頂白,那些走得遠的,哪個不是經歷了一路廝殺,所謂的比賽,前期固然要靠實力、靠天分、靠觀眾緣,但拼到最后,人脈、手段、野心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