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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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出浴的美人面色粉紅, 嬌嬌嫩嫩的, 像一朵掛著水珠的芙蓉花, 令男人生出一種想狠狠蹂躪的感覺。 魯鐵杵伸手輕輕摸了一把,這才心滿意足地給孩子們剝紅薯皮。 云朵夾起炒雞蛋吃了一口, 忍不住點了點頭:“這雞蛋炒的不錯嘛,軟嫩爽滑,咸淡適中。成親這么久了,我真不知道你廚藝原來這么好,看來以后我可以不做飯了, 退位讓賢。” 魯鐵杵哈哈大笑,連連擺手:“媳婦兒你可別埋汰我了, 快算了吧,你要是不做飯了,咱們家就都得餓瘦了。實話跟你說吧,我最拿手的就會一個炒雞蛋, 多加根大蔥都得炒糊了。” 云朵不解:“看你這炒雞蛋的手藝, 不像是炒過一回兩回的,什么時候偷偷練的呀?” “還偷偷練,你快算了吧,好像我多想炒雞蛋似的。”魯鐵杵喝了一口小米粥, 把手上吹涼的一塊紅薯喂進兒子嘴里, 這才給慢慢給她解釋:“我十來歲的時候,咱爹去服徭役了, 去了三年。那時候大哥丟了,娘整天以淚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總吃不下飯去,身子單薄,時常生病。家里沒有人做飯,我就只能學著做唄,可我別的都做不好,唯有這雞蛋炒得還行。” 云朵面色一怔,夾到嘴邊的一塊雞蛋掉進了粥碗里,傻愣愣的沒有夾起來吃掉,就那樣呆呆地瞧著。 魯鐵杵抬手寵溺地揉了一把媳婦頭頂:“怎么?傻啦,是不是覺得我從小到大也挺不容易的,以后你可得多疼疼我。” 云朵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輕松歡喜的神色,默默放下筷子,瞧著兩個孩子發呆。 魯鐵杵見她臉色不對,便也放下手中的紅薯,緊張問道:“朵兒,你怎么了?” 沉默許久,云朵終于緩緩地嘆了一口氣:“我以前竟沒想起來工匠是要服徭役的,以后你會不會也要去服徭役呀?” “這個……”魯鐵杵不想讓媳婦擔心,卻也不想騙她。“兵役徭役自古以來就是老百姓躲不掉的苦差事,要不要去,要去幾年,都不是咱們自己能定的。十年前皇上要修陵墓,爹就被征調服役三年,還好當今圣上不是一個特別講排場的皇帝。若像前朝太祖那般,一個陵墓要修十幾年呢。” 云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看高大魁梧的丈夫,又看看兩個年幼的孩子,沒有再說什么,只繼續吃飯。 的確,如他所說。兵役徭役都不是老百姓自己能定的,朝廷有安排,誰也躲不過。 只是自她嫁到魯家來,魯鐵杵就是她堅實的依靠,有任何事情都會想在前面,做在前面,不用她cao心。 即便做油紙傘,也是因為甜妮、朱丹她們想做,自己才幫忙做的,并非主動開拓掙錢的門路。 魯鐵杵是個能干的,家里地廣糧多,又有掙錢的手藝,嫁給他這兩年多一直豐衣足食,吃喝穿戴在村子里都是拔尖兒的。 云朵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他離開家會是什么模樣,自己又該如何帶著孩子們生活。可今日她突然醒悟,工匠是要服徭役的,說不定哪天他真的會突然離開家,去很遠的地方干活,不知過上多少年才能回來。 這個晚上,云朵靜靜地望著房頂,聽著身旁丈夫和孩子們均勻的呼吸聲,難以入睡。 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最終決定從明日起,改掉依賴丈夫的小媳婦心態。有他在的時候可以向他求援,可若是他離開了家,自己也要保證孩子們繼續過豐衣足食的好日子。 天氣越發冷了,進了臘月,天上飄起了冬天里的第一場雪。 魯鐵杵把一個鐵爐子搬進屋里,云朵把炭火盆里已經去了煙的木炭加進爐子里。 泰哥兒和淑姐兒全都跑了過來,好奇地瞧著這個鐵家伙。 云朵溫柔囑咐兩個孩子:“這是火爐子,不能伸手摸,知不知道?會燙手的。娘去拿一個小鐵鍋過來,咱們一起烤紅薯片吃。” 兩個小家伙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等著娘親給他們烤香噴噴的紅薯片。魯鐵杵也想湊熱鬧,就把一張小矮桌搬了過來,坐在一個馬扎子上,用刻刀打磨做了一半的硯臺。 兩個孩子整日瞧著爹爹在那里鑿石頭,早就蠢蠢欲動了,可是家里的八仙桌太高,他們爬不上去,只能白白的羨慕。 這次不一樣了,爹爹搬了一張小矮桌過來,兩個小家伙齊刷刷地搬著自己的小板凳湊了過去,一左一右護在爹兩旁,看著他用刻刀鑿石頭。 “爹爹我也要。”淑姐兒終于忍不住了,奶聲奶氣地說了一句,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去抓桌子上的鐵刻刀。 “這個不行,”魯鐵杵怕劃傷了孩子的手,趕忙把帶刃的工具都收了起來,挑出一根圓滾滾的小鋼釬,交到淑姐兒手上:“你用這個吧,來,爹爹給你挑一塊軟石頭。” 魯鐵成找來兩塊泥胚,分別放在孩子面前。有時他想雕一個復雜的形狀,心里卻又拿不準尺寸的時候,就會做一個泥胚出來,先在上面雕一個大概的輪廓,拿捏好尺寸,才在石頭上下手。 泰哥兒和淑姐兒各自握著一個小小的鋼釬,雜亂無章地戳在泥胚上,很快就戳下來幾個小泥塊兒。云朵拿著鐵鍋,端著一盤紅薯進門的時候,剛好看到兩個孩子歡喜雀躍的表情。 “哇,泰哥兒和淑姐兒好厲害呀,你們也是小石匠了呢,你們雕的花比爹爹好看。”兩個孩子第一次動手碰石器,雖然戳的并不是真正的石頭,可云朵還是愿意鼓勵一下他們,尤其是泰哥兒,他長大以后可是要繼承父親手藝的。 泰哥兒力氣大,三下兩下就把泥胚戳碎了,反倒是淑姐兒學著爹爹的模樣,小心翼翼地挖了一朵花下來。 “娘,花。”小丫頭捧起泥花,歡快地跑到云朵面前,獻寶一般拿給母親看。 云朵愛憐地摸摸孩子的頭,笑道:“淑姐兒做的真好,好漂亮的花呀!一會兒獎勵你吃一個紅薯片。” 鐵鍋里的紅薯片冒起了熱氣,焦香的味道彌散開來,令人口舌生津。云朵捏起一片烤好的放在嘴邊吹了吹,遞給女兒:“來,第一片給我們家的女石匠吃。” 淑姐兒捧著那朵自己好不容易摳下來的泥花,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對母親遞過來的紅薯片反而不感興趣,甚至嫌棄的轉過頭去,用小手蹭了蹭鼻子:“沒有花。” 云朵啞然失笑:“這是紅薯片,烤來吃的,這又不是石器,哪來的花?快吃吧,香香甜甜的。” 小姑娘最喜歡的就是花,烤紅薯的香甜挑逗著她的味蕾,想嘗一嘗卻又覺得那上面沒有花,很是遺憾。就走在正在硯臺上雕花的父親身旁,抱住他粗壯的胳膊,奶聲奶氣地哼唧:“爹爹,我要花。” 云朵被這個執著的傻女兒逗得哈哈大笑:“傻丫頭,你爹又不是活神仙。他還能在紅薯上給你變出一朵花來不成?” 魯鐵杵轉頭瞧瞧閨女撅起的小嘴兒,希冀的小眼神兒,放下手里的刻刀,呵呵笑道:“好,我家淑姐兒要花,爹爹這里肯定有,放心吧。” 他抱著女兒起身,拿著雕石頭的刻刀到堂屋里清洗干凈,又在火上烤了烤,就拿過來一片最大最厚的紅薯片,用刻刀在上面飛快地旋轉起來。 雕慣了石頭的石匠,雕起紅薯來便是牛刀殺雞般輕快。只見他手腕靈巧的轉動幾圈,紅薯上便出現了一片嫣然盛開的鮮花,層層花瓣重疊,活靈活現的。 “好了,去讓娘親幫你烤熟吧。我們家淑姐兒要吃紅薯花,爹爹肯定讓她吃上。” 小姑娘歡呼雀躍,兩只小胖手不停地拍:“爹爹好厲害……花!” 云朵在一旁笑著打趣道:“咱們家這個小丫頭,快要被你寵上天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花就有花,這以后要是嫁了人,誰還能這么寵著她呀?” 魯鐵杵不以為然:“我家淑姐兒自然要找個最好的姑爺,你就放心吧,我肯定會瞪大了眼幫她找的。不好的,咱們不要。” 一言不發的泰哥兒正在一旁悶聲干壞事,把一塊好好的泥坯戳的稀巴爛,戳完之后還一臉得意的扭頭看向父親。 魯鐵杵抬手摸摸兒子的大腦袋,并未訓斥,而是開心地笑道:“好兒子,有力氣,長大以后肯定能做個好石匠。”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這個冬天一點兒都不覺得冷。雪停了,云朵給兩個孩子穿上最厚的棉襖棉褲,帶著他們到院子里去掃雪。 魯鐵杵穿上一件大皮襖,戴上一個大斗笠,拌起了山里的響馬。 “我是大響馬,我要把你們的娘親搶走,你們誰敢動?”他故意夸張的晃著兩條胳膊,邁開大步就要來搶云朵。 淑姐兒一把抱住娘親大腿,乖萌地看著爹爹:“不要,娘親是我的。” 云朵彎腰抓起一把雪,攥成一個雪球扔在了魯鐵杵的大皮襖上:“我們來打響馬,把他打跑。” 泰哥兒一瞧就來了精神,小男孩天性里的戰斗力馬上爆發出來,抓起兩把雪就朝爹爹身上扔:“打響馬,打響馬。” 魯鐵杵看看自家乖乖女,還是一臉委屈求饒的模樣,就裝作被打的很痛的樣子,嗷嗷叫著跑開了。 淑姐兒被逗得咯咯直笑,也抓起了一把雪,追著爹爹打。 一家四口在院子里跑成一團,歡聲笑語讓這個冷清寂寥的冬天活色生香。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會兒有二更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屬性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6章 撐腰漢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又是一大家子吃年夜飯的時候了。魯勤光抱著泰哥兒,杜氏抱著淑姐兒,妞子抱著團哥兒, 魯二嬸抱著嫻姐兒, 甜妮和朱丹鼓著大肚子。 “你瞧瞧咱們這一大家子喲, 四個小娃娃兩男兩女, 肚子里還有兩個。明年過年的時候,就更熱鬧了。”杜氏瞧著孫子孫女, 笑得合不攏嘴。 白氏依舊有些訕訕的,人家都有兒子,只她生的是閨女,總覺得有些抬不起頭來。她就盼著甜妮和朱丹生個女兒出來,哪怕有一個作伴兒的也好呀。 朱丹一向大大咧咧的, 捧著肚子在問淑姐兒:“你說,嬸嬸肚子里是弟弟還是meimei呀?” “是弟弟。”淑姐兒乖巧答道。 “為什么是弟弟, 不是meimei呢?” “娘說肚子里都是弟弟。” 朱丹咯咯笑了起來,抬手輕輕點了點淑姐兒的小鼻尖兒:“你這鬼靈精,已經夠鬼了,你娘比你更滑頭, 直接囑咐你們肚子里都是弟弟, 讓你們賣乖得人情。” 大家哈哈大笑,被拆穿小把戲的云朵小臉一紅,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了。魯鐵杵趕忙挺身而出,給媳婦撐腰:“我家朵兒說的肯定是對的, 不信生出來咱們瞧, 說是兒子肯定是兒子。” 鐵樹不服氣地撇撇嘴:“二哥,以前就知道你能干, 現在才發現,其實你更能吹。” 魯鐵杵長腿一伸,踹在了鐵樹的椅子上:“我吹個屁,我說的是實話,不信咱就打賭。” 鐵樹趕忙擺手:“算了算了,我怕了你了,你財大氣粗的,賭什么都不怕,我一個窮秀才哪賭的起。” 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魯二嬸說道:“你呀,就是命好,你二嫂給你說了個好媳婦,會做傘、能掙錢,明年你的束脩就得靠你媳婦給你掙了。” 趁著氣氛歡快,白氏悄悄扯了扯鐵松的衣袖,想讓他幫自己說說話。鐵松明白,自從甜妮做傘掙了錢,自家媳婦兒就老想往上湊,又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不管怎么說,媳婦多掙些錢也是好事,將來可以給自家的兒女們花。鐵松便硬著頭皮說道:“二嫂,嫻姐兒大了,跟著我娘就行。我媳婦平日里也沒啥事兒做,不如讓她跟著你們去做傘吧。咱們家里總共就這么幾個媳婦,如今只把她一個人撇下,跟個外人似的。雖說我這傻媳婦又蠢又笨的,干不了多少活,不過我們也不圖多掙錢,一天能給她個一文兩文的就行。” 云朵不太喜歡白氏,可她知道,魯鐵杵和鐵松是堂兄弟,自己不可能把白氏撇遠,只要他們開了口,終究還是要答應的。她便爽快地點了點頭:“好啊,只要弟妹樂意,我們自然也是樂意的,只不過當初我們已經說好了。以后再進的人只能是小工,每天給五文錢,若弟妹不嫌少,明年開了春兒,要做油紙傘的時候,我就去叫你。” 白氏喜出望外,連連擺手:“不嫌少不嫌少,二嫂你肯要我就好,我怎么會嫌少呢?一天五文,一個月也有一百多文呢,嘿嘿!” 魯二嬸瞥一眼自家沒出息的兒媳婦,無奈笑道:“咱們這一大家子,幸好有二郎兩口子豁達又能干。能帶領這些小輩們都過上好日子,以后啊,就盼著泰哥兒能有他爹這出息,咱們這些老家伙也就可以放心了。” 魯勤光樂呵呵地低頭看看孫子,夾了一塊燉的軟爛的豬肘子,喂進小家伙嘴里:“多吃點兒,長得壯壯實實的,咱們魯家的石匠一輩更比一輩強。” 熱熱鬧鬧的團圓飯結束,朱丹到廚房去找云朵:“大年初二我不想回娘家了,你們兩家回去吧。要是我大哥問起來,你就說我肚子大了不敢出門,怕動了胎氣。” 云朵知道朱大哥對朱丹有多差勁,她既不想回去就算了吧。 大年初二,云朵給兩個小家伙穿上紅棉襖,戴上棉帽子。魯鐵杵趕著馬車接了魯鐵亮和妞子一家三口,兩家人一起去小浪村給各自的岳父岳母拜年。 云海已經早早等在了家門口,馬車一停,他便大步上前,使足了兩膀之力,抱起兩個小家伙就往屋里走:“想不想小舅舅呀?你們可真沒少長,都快抱不動了。” 苗氏笑呵呵的迎了出來,云落抓起桌上的甜餅給他們遞了過來。然哥兒拉起泰哥兒的小手,給他看二叔剛剛做成的新彈弓。 云朵挽起袖子去廚房里給大嫂幫忙做飯,卻被推了出來。“你們是回娘家的嬌客,今日本不該你下手做飯的。魚已經燉好了,rou菜正在鍋里呢,沒啥活兒了,在屋里喝杯茶水,等著吃飯吧。” 云家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而此刻的朱家卻正在摔盤子砸碗。 “人家的閨女都回來了,唯獨你那個妹子嬌貴,不舍得回來。”朱大嫂氣哼哼說道。 朱大哥憋的滿臉通紅,皺著眉頭道:“再等等吧,他們家不是自己買了驢車么,就不用跟別人家的馬車一起來了,說不定一會兒就到了呢。” 眼見著太陽越升越高,臨近晌午,夫妻倆都沒有來。朱大哥想想剛才魯鐵杵車上拉著的那一車東西,越想越氣,氣沖沖去了云家。 云朵正在堂屋里陪兩個孩子玩耍,男人們在里屋說著云海的手藝和今年的收成。 朱大哥進門瞧見云朵,直截了當地問道:“阿丹怎么還不回家?她跟你說什么了沒?” 云朵答道:“阿丹這個月就要生了,如今肚子大得很,不敢出門,怕動了胎氣。” 朱大哥切了一聲,顯然是不信:“什么叫不敢出門?是她找個借口不想出門吧,誰家的女人不生孩子呀,生個孩子就這么了不起了?她就是故意不想回娘家,就是不懂事。你男人不是里正、不是族長么,也不管管這么沒規矩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