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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歌瑟縮了一下,在場所有人都在心尖顫抖。 “但如果朕親自去,朕只會責怪自己怨恨自己,不會牽連旁人!”賀玨閉上眼,痛苦地說道,“孰輕孰重,自己掂量!”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明君,只是慣常克制壓抑了內心的惡與恨,但他此刻更清楚,如果失去了靳久夜,他會瘋。 那些惡與恨,就再也壓制不住了。 他的善良寬容從來都是靳久夜給的,是那個男人替他扛下了所有陰暗與業障,才使得他能夠徹底站在陽光底下,才使得他一直告誡自己不要辜負對方的付出,好好做一個勤政愛民的賢明君主。 靳久夜是他的小仙子,他會親自帶他回家。 第52章 夜哥兒,是我。 裴行歌做不到一定能將靳久夜從葫蘆谷帶回來, 他甚至認為這會兒帶兵前去營救,早已為時已晚。所以面對賀玨的質問,他只能沉默。 賀玨帶了裴戎同行, 高山鷹領著三千京畿衛禁軍浩浩蕩蕩從玉石關城門口開走。 禁軍是十里挑一乃至百里挑一的精兵, 是護衛皇城的虎狼之師, 他們適合千里奔襲, 插入敵人的心臟。而玉石關十萬駐軍, 另有兩名武將領頭, 帶了兩萬人馬緊隨其后。只是賀玨等不及,直接先行一步。 葫蘆谷在玉石關以北的北齊境內, 算是北齊邊境的一道天然防線,整個地勢成葫蘆口袋狀,依靠地形優勢,北齊可以以少打多, 常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威猛。 賀玨知道這個地方, 自鐘縉老將軍慘死之后,南唐的每個臣民都死死記住了這個地名, 而王公貴族們都一一記過輿圖上那片土地的每一個彎折曲線。學軍事的第一堂課,老將軍們都會講葫蘆谷之戰,如何利用這樣的地形伏擊,又如何在這樣的地形中反擊。 但那是人數相當的兩軍交戰, 而如今, 靳久夜是以一人之力對抗千軍萬馬。 不知道狼煙騎到底有多少人, 賀玨下意識希望,齊樂之將狼煙騎都打殘了, 而追出來的可能沒有想象中那么多。 “裴戎,你知道明王壇是什么地方嗎?”賀玨的腦海中一直回想著林季遠說的每一個字, 葫蘆谷他清楚,但日月神殿的明王壇,他就不甚了解了。 裴戎對此略知一二,當時聽到明王壇這個地方他也很震驚,“那是日月神殿的總部,深入北齊境內,離齊都永安不到三百里,影衛大人膽子也太大了,他怎么做到的?” 賀玨緊鎖眉頭,不到三百里,難怪他們逃了好幾天,眼看就要到邊境了,卻還要引追兵去葫蘆谷。 裴戎見賀玨不說話,便繼續解釋:“北齊信奉明王,認為那是救世主,日月神殿是明王在人間的象征,日月二字,便是拆開的明字。” “嗯,這個朕知道。”賀玨一抽馬鞭,讓馬兒跑得更快些,他太著急了,恨不得立馬見到靳久夜。 裴戎見此也不再多言,雖說是遠在邊關,但影衛大人入后宮已有大半年了,再閉塞的消息也傳了過來。他見過那位傳奇般的人物,只覺得對方殺伐果斷,根本不可能跟情愛沾上邊,而今看陛下心急如焚的模樣,才徹底意識到,那位不光是玄衣司的影衛大人,還是西京城的貴妃,是陛下心之所愛。 夜,朗星照空。廣袤的荒原上,黑甲騎兵訓練有素地狂奔,噠噠的馬蹄聲震耳欲聾。 葫蘆谷,一道天險般的峽谷,很快就呈現在他們的眼前,周圍寂靜得可怕,連蟲鳴鳥叫都沒有。濃重的血腥味老遠就嗆得人頭皮發麻,沖鋒前列的高山鷹調轉馬頭,回來對賀玨說:“陛下,前面就是了,臣看到了斷肢殘臂,身著銀甲……” “是狼煙騎。”裴戎率先說道,他極目望去,葫蘆谷的峽口猶如一線天,被漆黑的夜色籠罩,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輪廓,仿佛是一個巨型怪物張著吃人的巨嘴。 “可能聽到打斗聲?”賀玨沉聲問。 高山鷹搖頭,“沒有,很靜,靜得可怕。” 賀玨心里沉甸甸的,如果連打斗聲都沒有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沒趕得及,是不是只能去無數具尸體中或者殘肢中,去尋找他的夜哥兒? “立刻入谷。”賀玨下令,雙腿一踢馬腹,離開隊伍,加速走到最前列。 裴戎跟了上去,他望著夜色和遠處的山谷,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陛下,臣建議你還是守在谷外,以防有什么不測。畢竟這地方,著實很安靜了,保不齊狼煙騎還留在谷內,或正埋伏在哪處準備伏擊。” “若狼煙騎還留在谷內,朕更要進去會一會了。”賀玨揚起馬鞭,速度愈發快了起來,將裴戎和高山鷹都甩在身后。 其實他更期望狼煙騎還在葫蘆谷,如果走了,那意味著靳久夜已然被他們拿下。賀玨了解那個男人,他從來不會被任何人拿下,除非身死,否則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會提起刀繼續戰斗。 他的耐力與決心,非比尋常。 峽谷內層層疊疊的尸體,地面的土壤都浸成了紅色,淌著血緩緩流動。京畿衛的馬蹄踏過這片土壤,賀玨已然沖到了最前面,比他更前的只有三四個沖鋒兵。 狼煙騎還沒有走,他們還有幾百人圍在峽谷的中央,個個手持刀劍,卻都靜立不動。在他們中間的,同樣是個靜立不動的黑衣男人,他左手撐著一桿銀槍,右手提著一把短刀,血糊滿了他全身,連刀面都是流不盡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