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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恢復了神色,微笑道:“公主殿下,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亂說。” “是嗎?”九公主挑眉,聲音清脆如銀鈴,卻帶著絲絲入扣的惡毒,“郎晴還以為太妃時刻記得當年鐘縉老將軍是如何亡故的,原來竟是郎晴想錯了,太妃如今已經年老記性也不大好了呢。” “你,沒資格提我父親!”太妃赫然厲色,手里拽著一個茶杯,幾近要失態地摔過去。 九公主依舊笑意連連,好像不是在提什么血腥事,而是在問候對方身體是否康泰一般。 “還是沒忘么,太妃?”九公主溫柔地說道,“郎晴那時候還未出生,后來聽宮里的老嬤嬤提起,差點兒嚇得病一場,鐘縉老將軍死得可真慘,據說是被活剮的!” 她捂著嘴,狀似受了驚嚇一般,靈動的黑眼珠卻挑釁地看著太妃。 太妃惡狠狠地盯著對方,“你們北齊暴虐無道,狼煙騎早就該死了!” “是,后來太子哥哥不就解散了狼煙騎?”九公主故意提起,專注地去看太妃的神態,“當然還要拜你們鎮國大將軍所賜,將狼煙騎傷得潰不成軍……” 咬字切重在鎮國大將軍五個字上。 太妃咬著牙,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過了好一會兒,她稍稍平復了一些,問:“你到底要哀家做什么?” 九公主輕笑一聲,“太妃果真是聰明人,殺父之仇既沒有忘記,那我們總有共同的敵人。” “對南唐不利的事,哀家斷不會做。”太妃露出底線,九公主了然道,“當然,郎晴不是那般卑鄙無恥的人,畢竟我來西京就是為了尋找親弟,只要找到我那弟弟,不勞太妃與陛下費心,郎晴自會離開。” 太妃抿緊嘴唇,沒有說話。 九公主繼續道:“只是你們玄衣司那位影衛大人對我妨礙太深,三番四次壞我好事,還望太妃相助。” “如何助你?”太妃眼中的恨意深了幾分,不是對九公主的,而是對她口中提的那人。 九公主很滿意太妃的表現,臉上的笑容顯得愈發真摯,“取他性命實在太難,想必太妃早就試過……” 太妃聞此手上的勁兒更用力,指甲劃在茶杯的瓷片上似乎都刻出痕跡。 “如今他得了陛下歡心,若能離間二人,使他失去陛下的信任,那么玄衣司也少了一份助力,這對郎晴是再好不過的。想必太妃久居宮中,最為了解他們的破綻,只要略施小計……”有時候后宮的陰謀算計,或許比朝堂的明爭暗斗來得更有效。 九公主話已至此,剩下的就不必多說,太妃自然知道該如何做。 但太妃卻沒有立即應和,似是有所疑慮,九公主不明所以,只能尋個方向勸道:“誠如太妃所說,陛下是您親子,只要沒了靳久夜的妨礙,他總能想起你作為母親的好來。” 太妃冷笑一聲,“你不必勸哀家,哀家知道你藏的什么心思,若真讓陛下離了靳久夜,你的人能殺了他嗎?” 九公主愣了愣,很快就恢復神色,依然笑道:“只要得了合適的機會,郎晴一定盡力而為。” “好,哀家信你一回。”太妃應了。 九公主遂告辭,還未出壽康宮,便聽到身后一聲脆響。 太妃憤然將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咬牙切齒道:“父仇不報,誓不為人!” 勤政殿。 賀玨比靳久夜醒得早些,身旁的男人還躺得規規矩矩,連手腳都不曾動一下,熟睡的臉龐沒了凌厲之色,看起來愈發溫柔而可愛。 他靜靜地看了許久,心底柔軟一片,輕手輕腳地起床離去,生怕弄出一點聲響驚了對方。 靳久夜帶傷連夜奔襲追擊,又一直處于你死我活的刺殺與緊繃當中,身體與精神都扛不住的,必須要好好睡一覺才行。 出了暖閣,賀玨吩咐宮人輕聲,務必不要吵醒了影衛大人。于是整個暖閣乃至于勤政殿周邊都安靜一片,宮人們連咳嗽都忍耐著,跑遠了咳個痛快才回來。 是以賀玨剛到正殿,林持著羽林衛鎧甲而進,發出沉重的腳步聲,賀玨聽得眉頭一皺,低聲呵斥:“輕點兒不知道么?” “怎……怎么?”林持平日也這般作為,今日挨了訓,實在摸不著頭腦,眼神求助一旁的張福,張福朝后頭暖閣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影衛大人回來了,正睡覺呢。” 這話賀玨自然也聽到了,卻沒說什么,林持便提著步子走路,盡量小聲些。 “陛下,九公主剛出宮了,路上也沒去何處,徑直回了驛館。”林持回稟道。 賀玨嗯了一聲,“好,你讓人盯著壽康宮,太妃有何動靜都報來朕知。張福,內廷這邊你帶幾個得力盯著,羽林衛不便進入。” “是。”張福與林持應道。 賀玨一邊往外走,一邊又說道:“對了,廷獄那邊,加派人手看著,不能讓人鉆了空子。郎笛的命,朕現在要活的。” 林持應是,毫不懷疑賀玨的猜測,盡管在南唐,除了賀玨,應當沒人想要郎笛的性命。 甚至他還更謹慎些,“不若瞞天過海,偷偷將人押到玄衣司去,廷獄的守衛自然不及暗侍衛。” 賀玨看了一眼林持,林持一臉緊張,生怕陛下斥責羽林衛辦事不力。 “你看著辦。”君王沒有拒絕。 林持連忙告辭,趕緊往另一個方向去了,而賀玨則直奔玄衣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