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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怕這位一怒之下砸了御膳房,只想著趕緊將人哄出去作罷。 可靳久夜打定了主意,根本不會走。他權衡再三,心想復雜的一概不會,點心太過精致也不行,光送一盆白米飯只怕沒誠意,煮個粥?還是燉個湯?主子不喜甜食,夏日的冰粥也太費時…… 靳久夜到了食材區,迎面看到一堆番茄,紅彤彤的樣子好看。 “好,就這個?!苯靡箵炝藘蓚€,“這能做什么?要簡單的?!?/br> 吳大祿解釋道:“這個是番邦傳進來的,名叫番茄。若要簡單,像民間做法,搭配雞蛋做個番茄蛋花湯,也是可以的?!?/br> “好,那就這個了?!苯靡箾Q定。 日頭正盛,太陽火辣辣的,行走來往的宮人熱汗滿臉,行跡匆匆。靳久夜提著一個食盒,從御膳房徑直往勤政殿走去。 吳大祿將冷面殺神送出了門,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再來一回怕是連心跳都要停滯了。 御膳房有幸親眼得見影衛大人做飯風采的宮人們,彼此面面相覷。 此刻灶臺上一片狼藉,吳大祿進門掃了一眼,開始罵罵咧咧地指揮:“都愣著干啥?還不趕緊收拾!鍋炸了不要緊,跟內務府報備買一口新鍋。哎,那個小崽子,別他娘的踩那一筐碎雞蛋,蛋液流了一地,還不趕緊拿拖布來?還有……誒,這鹽罐子也碎了?油罐子,也缺了個口?那個誰,再跟內務府報備兩個罐子,還有——還有一把新鍋鏟……” 鍋鏟都斷了,吳大祿眼睜睜看著,愣是想不到影衛大人是如何做到的,那可是塊鐵東西啊! 可再想想那盆慘不忍睹看不出原本模樣的湯,再加上影衛大人隨意揮灑的調料,他忍不住有些擔心,這東西吃下去會不會中毒拉肚子,可別不是給陛下送去的吧。 勤政殿前,鐘家那位德高望重的家主剛剛替自家嫡孫女請罪出來,他早已致仕,許久不曾進宮了。 本以為太妃此舉是好意,他也希望起復鐘家,可沒想到那孩子竟然被陛下親口下令送出了宮,還問了那樣一句話。 家教!這二字,簡直就是在打他這張老臉!他自然不能無動于衷,說實話昨日便坐不住,晚上更是沒睡著,讓孫女反復將宮中發生的事講過無數遍,他的眉頭便一直沒舒展過。 熬了一夜直至天明,他連早膳都沒用,趕緊進宮請罪,以乞求得到陛下的原諒。 勤政殿內,陛下的態度倒是客氣,溫和地聊了小半個時辰,甚至關心了他的身體和幾個小輩的學業,他聽得受寵若驚,心中那塊大石頭才堪堪落了地。 原來陛下不是真的厭棄了鐘家,約莫是為了那位影衛大人出頭。 正這么想著,那位盛寵無比的影衛大人便出現在眼前。 靳久夜提著食盒,急著去見賀玨,沒留意迎面而來的鐘大人,不過就算看見了,他也不會主動給一個眼神。 鐘大人剛在賀玨跟前得了意,多少有些自負,見這情景頓時覺得,此人果然眼高于頂半點禮數都無。 “老臣鐘堯見過影衛大人。”鐘大人開口留下靳久夜。 靳久夜頓了頓,回頭看到一個老頭子,似是有些眼熟。不過很快,從記憶里拉出一道影像來,“鐘大人有禮。” 鐘堯聽這人記得自己,便想他是故意忽視了,定然是為了之前在宮中與太妃及自家孫女的齷蹉而記恨,故意給自己難堪。 “影衛大人好氣度好手段,老臣佩服?!辩妶蚶淅涞馈?/br> 靳久夜聽出對方的不悅,卻不覺得有什么,“鐘大人客氣,我還有事,先走一步?!?/br> “客氣?”鐘堯氣得目瞪口呆,“你竟覺得我在夸你不成?” 靳久夜沒說話,望著鐘堯。 鐘堯當即毫不客氣地諷刺:“影衛大人在宮中的所作所為,莫不想要做個禍國殃民的妖妃?” 此句不可謂不毒,斥責不可謂不重。 若換做任何一個后妃,被當朝老臣這般質問,恐怕都只能臉色煞白無言以對。 可這個人是靳久夜,盡管他并不能從今天翻過的那些寵妃記事中得到相應的參考,但他從來不懼任何質問。 他只是輕輕看了一眼鐘堯,眼里沒有絲毫慌亂,仿佛毫不在意。 “只要主子喜歡,并無不可?!?/br> 說完這話,他抬步進勤政殿,留下鐘堯一人怔愣當場,好半天才怒罵幾聲張狂豎子。 勤政殿內。 賀玨跟鐘家那位老頭子廢了老半天口舌,正口干舌燥,命人沏了茶來,卻因燙口不能飲用。 靳久夜就在這時候進門,還提了一個食盒,他當即眼睛一亮,“帶了什么好吃的?” 上前便奪過那食盒,放到桌上,興奮地問:“莫不是什么冰飲?還是夜哥兒最了解朕。朕渴得很,費力跟那些世家老頑固平衡周旋,太勞神了些,最需要冰飲降降心頭的火氣?!?/br> 可打開一看,是個湯盅,還是最大號的,蓋著蓋子,熱氣還從邊縫上透出來。 “不是冰飲?!苯靡乖谏砗竽卮?。 賀玨別了別嘴角,“那也無妨,朕且看看是什么好東西?!?/br> 掀開蓋子,他呆立當場。 一團團紅色的,一團團黃色的,一團團黑色的,擁擠地堆在湯盅里,面上漂浮了幾根一指長的小蔥,連頭都沒切。 他狐疑地回頭,看向靳久夜,“這……這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