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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久夜眼里透出一絲詫異,隨即開口:“主子別捏了。” 賀玨笑問:“為什么?” “怪別扭的。”靳久夜輕聲道。 雖然表示拒絕,但卻并沒有從賀玨手中掙開,以他的武力值,想要脫離賀玨的掌控再容易不過,只是他從不會做任何反抗主子的事情。 由于臉變形了,他說話的聲音也跟著含糊起來。 賀玨初時沒聽清,望著靳久夜想了一會兒,才想出來是什么字句,一下子就怔了怔,隨即立馬松了手。 只見靳久夜的臉有些紅,唇也因剛才的熱湯燙得紅通通的,那樣子跟以往大不一樣,好像多了許多人情味兒。 賀玨不自然地撇開視線,輕咳一聲,“朕讓人送熱水來,你身上的湯漬擦不干凈了,得洗漱換身衣服。” 說著就起身,往殿外走去,沒敢再多看靳久夜一眼。 靳久夜沒吭聲。 賀玨吩咐了外間的宮人,回頭再去看靳久夜,那人就靜靜地待在一處,不言語不動作,視線也只是微微垂著,沒有特別聚焦在哪里,那樣沉默那樣寂靜,仿佛是一棵樹,又像是一把劍。 有那么一瞬間,賀玨覺得對方太過孤單了些。 好像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又好像隨時都要離開一般。 想起方才捏臉喝湯的情形,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個念頭,自己是不是欺負人家了?是不是欺負得狠了些?這人素來不反抗不吱聲,面對自己就是個沒脾氣的,受了委屈也不說話,還被外頭那些人那般罵,想來也怪心疼的。 念及心疼二字,賀玨猛然醒悟,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瘋了?靳久夜這么強大的一個男人,武功天下第一,韌性也是無人能及,哪怕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怎么會讓人覺得心疼? 賀玨搖了搖頭,甩開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念,重新走近對方,笑著說:“等你洗漱后,朕正好給你上上藥。下午也不出去了,你看你的卷宗,朕看朕的折子。” “是。”靳久夜應道。 二人相對無言,直到外間送熱水的宮人進來,挑了一個大澡桶安置好,領頭的宮人迎著笑臉復命:“陛下,熱水都準備好了。” 賀玨拂了拂手,“都下去吧。” 那些伺候的宮人都不言不語,低眉順眼地退了出去。 暖閣大門緊閉,張小喜隨著老宮人張福的身后,亦步亦趨地往外撤。張福給周遭的當值宮人使了個眼色,眾人退遠了去,都離了暖閣候在勤政殿前殿。 “離這么遠作甚?”張小喜不解地問,“若是陛下要人伺候,咱們一時聽不見,恐怕要受責罰的。” 張福努了努嘴,“如今暖閣里是誰在?” “陛下和影衛大人。” “那為何又要了熱水?” “這……”年幼的小宮人忽然間恍然大悟,想起方才進門時偷眼看見影衛大人紅得過分的唇,立時捂嘴不言了。 張福道:“今晨陛下便斥責了敬事房的孫宮人,咱們若還杵在暖閣擾了陛下的興致,你有幾個腦袋可掉的?” “可是這青天白日的,陛下未免太心急了些吧。”張小喜嘟囔著。 張福伸手抽了一下對方的腦袋,“你小子膽子愈發大,才在勤政殿伺候幾日,便敢張嘴編排人了?陛下做什么,什么時辰做,那都是對的。咱們當奴才的只有聽著順著,沒得自個兒的想法,明白嗎?” 張小喜陪著笑臉認錯。 張福才堪堪收了臉上的怒色,說起午時的事來,“這幾年在宮里伺候,當今陛下是最寬厚勤勉不過的主子,可今日這事卻給咱們都敲了個警鐘,再英明神武的皇帝也是個人,也有七情六欲。能讓陛下丟了前朝政務,將內閣大臣置之不顧,可見影衛大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咱們都警醒些吧。好生伺候著。” 張小喜連連點頭,很聽從師傅的話。 “奴才還聽說,之前御膳房送過來的午膳陛下都沒用,許是生影衛大人的氣呢。” 張福問:“誰傳的這些話?” 張小喜道:“奴才午時去領飯,聽御膳房那邊傳出來的,說是陛下連吳宮人的話都沒聽,黑著臉將他們斥出了門,當時影衛大人也在,仿佛與陛下不悅。” “快別說了。”張福趕緊制止,差點兒上手捂張小喜的嘴,“這些都是胡說八道,千萬別叫人聽見,你可知道今日陛下在南書房說過什么話?陛下說,靳久夜此人,議不得。” “議不得是什么意思?”張小喜腦袋很懵。 張福白了他一眼,“我怎么收了你這么個徒弟?半點機靈勁兒都沒有,要不是陛下喜歡你那一手繡活兒,連跟長安巷刷馬桶的都比不上。蠢東西!” 張小喜喏喏稱是,收了心再不敢多言。 然而這些言論卻并未就此止住,一個時辰不到就順著御膳房,一直議論到了太醫院,太醫院的太醫和藥童們剛聽到些許風聲,勤政殿就來了新的圣令。 進門的正是張小喜,剛領了賀玨的命令前來。 “張小宮人來太醫院有什么需要?”門口機靈的小藥童忙不迭上來問話,勤政殿來的人,自然不比尋常了。 張小喜嚴肅著臉,道:“ 奴才不是為自個兒來的,是帶了陛下的口諭。陛下想要一些傷藥,煩請太醫院盡快配齊,好讓我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