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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會在這個時候進來——” 他說著便睜開眼,撐起身懶洋洋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隨意望去。本來十分輕松的神色,在看清來人的瞬間卻像是突遭雷擊一般,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了起來。 裴易安! ……居然又是裴易安! 這一剎那仿佛昨夜的噩夢重現,姜折微下意識地抓緊寢被,連神經也不由自主地緊了。他緊張地盯著緩步走來的那人,用十足警惕的語氣問: “你怎么來了?” 像是完全沒聽出他話中的排斥般,裴易安姿態閑適地踱步到他面前,略一行禮后,便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臣是來給尊上授課的。” “禮義廉恥四字,如今尊上……不過才學了半章。” 姜折微聞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飛快地瞥了一眼四周無人,才壓低聲音又氣又急地道:“禮義廉恥?你有什么資格教別人禮義廉恥?” “臣沒有資格教別人禮義廉恥嗎?” 裴易安似笑非笑地抬眸望他,輕聲提醒道:“臣這個禮儀課師的職位,還是由尊上親自任命的——如今還沒有過去多少時日,尊上難道這便輕易忘記了?還是說——” 他有意放緩了聲音,帶著冷冷的笑意一字一頓道:“——還是說尊上的天性便是如此,慣是輕浮淺薄、朝三暮四?” 這話像是淬了冰的鋒刃,輕而易舉地刺中了姜折微心底最隱秘的恐懼。少年魔尊的眼圈剎那間泛起了微紅,他眼中隱隱有水光閃爍,卻硬生生收斂住了不肯落下,半是咬牙、半是哀求地問他: “……你究竟想要怎樣?” 裴易安眉目不動地垂下眼,泰然自若道:“臣想要尊上好好隨著臣讀書知禮。” “讀書識禮?你?” 姜折微一時間想要大笑,只覺得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荒謬之事了,但裴易安卻依舊是那樣從容的神色, “臣的兄長此刻正在外殿理事,尊上若是讀書讀得動聽,說不定能令臣的兄長歡喜?”他輕笑著提醒姜折微,目光戲謔又冷淡。 姜折微怔住了。 裴衍之——裴衍之此時正在外殿—— 在他怔愣住的當口,裴易安面色冷淡,依舊帶著冷冷微笑居高臨下地望定了姜折微,那樣好整以暇,那樣從容不迫。像是情知這一場賭局,他已經注定了會贏: 少年魔尊的掙扎再怎么激烈也只是被縛住了絲線的風箏,風一停就會乖乖地落回在他手心。 “要賭一賭嗎?尊上?”他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手,朝著殿外的方向走去,像是真的要給姜折微選擇似的——但他們兩個人彼此都知道,姜折微絕不會賭。 是那樣拼盡全力才爭取來的些微溫暖……姜折微又怎么敢輸。 他沉默著抿緊了唇,臉上蒼白的幾乎看不見多少血色,長長睫毛如風中蝴蝶般顫抖。 過了許久方開口,像是鼓了許久才撐起勇氣般,卻連聲線都帶著微微的顫音。 “……還請裴師教我。” 裴易安輕輕頓住了腳步, 他仿佛早有預料般,微勾起唇:“臣早知尊上天資聰穎,只要選擇無錯,定會是可造之才。”說著,便拐了個方向走向書案,隨便揀出了一本《說禮》,回身走回床榻前。 裴易安將那書隨手丟在寢被上,隨手翻開一章,笑吟吟地:“尊上請念。” 姜折微咬緊下唇看向那書頁,還沒有看清其中的文字為何,就感到房間中忽然升起一道黑影—— 一縷冰涼的霧氣如蛇般滑來,纏住了少年纖細的手腕。 少年魔尊長長的睫毛一顫,像是驟雨中的蝴蝶振翼般,又失措,又柔軟。 姜折微面色蒼白,像是強忍住恐懼般,順著那霧氣涌來的方向望去,卻正對上一雙色澤奇特的眼眸:像是遼闊無際的夜幕那樣深沉,又像燃燒著什么無聲地、暗色的火焰。 ——那不是霧氣,是裴易安。 他那雙冷淡又奇異的眼眸見他望來,還對姜折微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但與此同時,有妖異的霧氣絲絲縷縷地自他鼓蕩的衣袍縫隙中探出來,那霧氣如夜般漆黑,又如墨般濃烈。 黑色的霧氣無聲無息地涌動著,如漩渦般在半空中交織糾纏,姜折微驚得連呼吸都僵硬了。 “……系統。”他語氣冷靜地在腦海中呼喚:“能不能出來和我解釋一下?裴易安現在這個狀況……究竟是怎么回事?” “……呃……這個嘛……宿主我還是可以解釋的……” 姜折微面無表情:“我在聽。” “……”系統沉默了一下,用非常快的語速一連串地道:“因為魔界這里是屬于修行者的天地,而且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功法。裴易安修行的功法就是其中一種,可以控制自己化身霧氣——基本情況就是這樣,沒有其他的原因,完畢! 姜折微:………… “我突然有種非常好的預感。”他這樣說著,仿佛沒有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纏住了般,不動聲色地撿起書:“裴易安這個角色的刺激程度突然升級了呢……不然我們打個商量,能不能換一個攻略對象?” 系統:…… 不過還沒有等系統回答,姜折微自己就改了主意: “等等,還是不要換了。” “非攻略對象才有接觸懲罰的機制……這種霧氣的形態加上黑化再加上懲罰……稍微想一想都覺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