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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十三繼續(xù)道:“什么怎么辦?還能怎么辦?咱們兩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欠。你娶你的黃花大閨女去,我找我的如意——” 卿小哥被他堵得心煩意亂,干脆吻住了燕十三的唇,讓他說不出話來。 燕十三:“唔五,唔唔唔!!!” 他如果不想要如何,卿小哥也并不能奈他若何。輕輕一吻,燕璣冷臉,反抱住卿小哥的腰,不動聲色地從腰上掛著的匕首夾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刀鋒直抵著卿尚德的后心,冰涼透骨。 燕十三頓時從他的控制之中掙脫出來,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信不信老子一刀削了你!” 卿尚德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說到:“十三,我的命,從今往后,就是你的了。” 燕十三沉默了一下,道:“你為什么要跑?” “你真的想知道?”卿小哥有些自嘲的笑到,“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是殺了我父親的那個人。” 燕十三:“……” 這他娘的十八流不夜灘故事也不會這么寫啊! 嗯? 話說回來,他是什么時候知道的這回事兒? 卿小哥的手掌握住了燕十三的下巴,他的手心有些粗糙,蹭得燕十三有些癢癢,想要躲開。 他的拇指緩慢地揉搓著燕十三被冷風(fēng)吹得有些寒涼的唇瓣,唇瓣略微干裂,起了一些皮,跟小姑娘嬌弱的猶如鮮花一樣的唇瓣完全不一樣。 “我想,你大概也不記得他了。” 燕十三:“……” 雖然他現(xiàn)在很想點頭,可是,還是算了吧。 真要是點了頭卿卿會不會就不理他了? 卿尚德很明顯能夠從燕十三的臉上讀出他的想法,用力地把他摜在墻上,任由灼熱的呼吸摩擦過他的耳垂,道:“大人,你還記得你十六歲的時候在燕城一槍崩了的那個打老婆的爛鬼嗎?” 燕十三連日來奔忙在鞍馬勞頓里的記憶一下子就被他喚醒了。 他終于想起來自己跟卿小哥在最后迷迷糊糊的時候痛哭流涕地說了什么。 【我這輩子,其實干過很多現(xiàn)在想起來挺懊悔的事。】 【你現(xiàn)在也知道了,我是燕城十三少,我年輕的時候壓根兒就算不上什么好人,或者說得更厲害一點兒,那就是一個混不吝的混世大魔王。】 【我甚至還殺過人——城窯子里的一個爛鬼。那時候我大姐剛好跟那個混帳的玩意兒分手,我看見一個大男人居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追著一個衣衫破爛的婦人在街頭毆打,還不是那種普通夫妻間的打鬧,這看起來,真的就是仇人在打仇人。】 【旁邊的幾個路過的對著那男人指指點點,話里話外就是這個男人怎么怎么糟糕怎么怎么惡心,成天不是賭錢就是喝酒,也不知道出去找個活計,就知道打老婆。打老婆也就算了,偏偏下手還往死里打,打完照樣兒拿他老婆給人寒冬臘月里洗小山一樣的衣服掙來的幾個苦命錢去花天酒地。】 【這個男人的老婆還被他打了小產(chǎn),拖著奄奄一息的身子,苦兮兮地沿街乞討,就為了給她唯一喘氣的兒子要一口飯來活命。】 【當(dāng)時聽到這些話,我真的是一個熱血上頭,滿腦子里都是我大姐給那個混賬玩意兒洗衣做飯cao持家務(wù),還要挑燈夜戰(zhàn)翻譯帝國來的書稿補貼家用,累到差點兒就沒命,結(jié)果那個混帳玩意兒有一天領(lǐng)了個女人回來,跪在她的面前跟她說:求你成全我們。】 【我大姐回家的時候,連個好好的人樣兒都沒有了,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骨瘦如柴’。】 【我當(dāng)即眼睛都紅了,就從腰上掏出我剛剛從錢小少爺那里搞來的花口擼子照著那個爛鬼的頭就來了這么一梭子,誰都攔不住。】 【過了很多年,我一直沒有為這件事后悔。】 【直到后來幾年,我被大姐從帝國教化場里提出來,關(guān)在家里冷靜。她跟我提起那家的孤兒寡母,說她后來找到那個婦人的時候,她已經(jīng)成了燕城窯子里最低賤的風(fēng)塵女,只是有一個兒子尚算爭氣,想要去讀書,精忠報國,做一個大將軍。】 【為什么他們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就因為我一個沖動殺了他們家的男人。】 【我大姐那時就跟我說,一個沒有男人的家——即使是最爛的男人——它也是支撐不下去的。這就是這個亂世留給大部分女人的出路,找個男人,建立一個家庭,忍耐溫順一輩子。】 【大姐給了那個風(fēng)塵女子一筆錢,再后來,我就沒有聽到過他們的音信了。】 燕十三抬起頭,心虛地偷偷覷著卿小哥的臉色,其實他在聽到卿小哥說起自己的過去時就有所預(yù)料了。只是他不相信——或者說,不肯相信,自己的猜想是真的而已——世界怎么會這樣小呢? 然而,他最終還是訕訕道:“對不起,你如果想要打我、罵我,我——絕不還——” “沒關(guān)系。”卿小哥溫柔地在他的額頭上烙下一吻,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當(dāng)年即使你不殺那個爛鬼,他也遲早要把我們娘兩賣了去抵賭債——我只是、我只是,沒有想到,你當(dāng)年就已經(jīng)見過我了。” “我最落魄、最凄慘的樣子已經(jīng)被你看光了。是我的自尊心在作祟,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知道我就是那個可憐的低賤的風(fēng)塵女的兒子的時候,會怎樣看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