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死局
進了梁王府,自然是去了香樟院,元寶看見他之后哇的一聲就哭了,跪在地上抱著他的大腿不撒手:“二爺,爺,您終于回來了,以后您上哪奴才跟著上哪,您可千萬別再把奴才一個人丟下了。”十六七歲的小伙子此刻哭的一臉鼻涕眼淚的。就連銀哥也掛著眼淚 外面的事情他們偶爾也能聽說一些,據說福州那邊一直在打仗,又是海寇又是倭寇的,每次一聽見這些rou都顫了。 孟良辰好半天才扯出了自己的腿,笑罵道:“爺這不是回來了嘛,你哭個什么勁,還不趕緊的,弄水,伺候爺梳洗,等會爺還要去世子那邊。” 元寶這才麻利的起身,指使著院子里的下人忙的團團轉。 回了章華院換了一身衣裳洗漱之后孟便又匆匆趕去了香樟院。 早飯時間已過,晌午又早,劉福來那邊已經吩咐了大廚房準備,孟良荀便陪著燕王和兩位堂兄弟說話。 燕王這回是為了自己兒子來的,半點皇叔的架子也沒有,語氣態度格外的平易近人。 他雖然是個王爺,可自打當今繼位不久就去了封地,一走二十多年,京城這邊除了他臨走的時候留下的幾個人,剩下的便都是孟虢卿自己的人。 兒子的人,他這個做老子的竟然用不慣。尤其是孟虢卿此刻被關在宗府,燕王只覺得是他身邊的人疏忽大意,又或許根本那些人就有問題。 所以這件事情到底如何,他們說了不算,自己要親自弄個明白。 “荀哥兒,叔父常年都不在京城,只留卿兒在這里。他是個憨厚老實的,叔父也不求別的,有你們幾個人的幫襯,他能安安穩穩的守著燕王府就好。誰能想到竟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怎么就進了宗府,那個地方進去了哪里還能輕易出的來。” 孟良荀沒有開口,倒是一旁的孟斕接話道:“伯父所言極是,虢卿堂兄素日里為人我們都是知道的,斷不會做出那些不顧倫常之事。只是事出突然,宮里的事情向來捂的緊,等我們知道一些風聲時他已經進了宗府。要想知道事情的詳細始末,伯父最好還是想法子見見堂兄才是。” 燕王的眸子有些發紅,孟虢卿是他的長子,他怎么能見死不救。就算是死,他的兒子也得堂堂正正的死,扯上這些骯臟事,背著一身污水,他死了不算,燕王府也會抬不起頭來。 皇帝視幾位藩王為眼中釘,借此發難也不是沒有可能。 雖然他早有準備,可是這種情況下他不占理,就失了先機。 想到這里他突然扯出一抹笑意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孟良荀道:“良荀,叔父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在皇上那里也能說的進去話,你能不能告訴叔父,當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叔父這話問的就唐突了。” 不等孟良荀開口,孟良辰就掀開簾子進了屋,也不管燕王的臉色如何,直接扯了椅子在孟良荀下邊坐下,毫不示弱的看著燕王道:“想當日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叔父問虢卿堂兄最為明白。我大哥是外臣,就算有幾分人脈手也伸不到后宮去。叔父這話若是讓旁人知道了,當真是要陷我大哥于萬劫不復之地了。” 話被打斷,又被一個小輩這般說道,燕王的臉色瞬間就有些扭曲,不過他到底是經過大風浪的,很快便又恢復如常。 “哎,是叔父魯莽了,都是那不孝子,若不是他行事不穩,怎會讓歹人有機可乘。” 孟良荀這才開口道:“叔父這是愛子心切。不過荀再次多嘴一句,此事叔父還是要早做準備的好。” 燕王聞言瞬間變了臉色:“良荀的意思是?” 孟良荀道:“梅嬪已死,事關皇家顏面,即便這背后有疑點,皇上怕是也不會放過虢卿堂兄。當今對四王忌憚已久,削藩那是遲早的事情,想必叔父來的時候已經有所安排,只是良荀還是要提醒叔父一句,虢卿堂兄的事情早已成定局,叔父應當早早抽身才好。這一趟,叔父,不應該來。” 孟良辰撇嘴不語。 孟昌藺和孟斕迅速的交換了一個眼色,他們身在京城,最清楚眼下朝堂之上的動向,雖然沒有孟良荀那般出色,但也都不是蠢的,自然明白孟良荀說的是實情。 燕王這一趟,不應該來。 但是他又不能不來,若想那個位置,就不能做一個連兒子都不顧的冷血之人讓人詬病。 只是這一來,怕是回去就難了。 孟良荀這么一說,燕王的臉迅速就冷了下來,而后突然起身道:“叔父在此謝過良荀侄兒了,若是你有那能力,就請幫助叔父這一回,無論如何留住虢卿的性命,叔父在此先謝謝你了。”話畢,抬腳就出了門。 孟良辰的手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道:“大哥,你說他現在還能來得及嗎?” 孟良荀的神色變得意味深長起來,看了孟昌藺一眼道:“來不及也得來得及,四王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皇上之所以一直想動又不敢動,怕的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燕王此刻倒了,那么接下來,梁王,趙王,晉王,一個都逃不過。” 這頓接風飯因為孟虢卿的事情吃的索然無味,待人全部都走了之后孟良辰才找到和孟良荀說話的機會。 “大哥要救孟虢卿?” 孟良荀點點頭:“與其說是救他,不如說是自救。” 孟良荀將桌子上的杯子抬起來掀開蓋子看了一眼便又放了回去,六安瓜片,他最討厭這玩意兒了。 擰了擰眉頭道:“這是個死局。” 孟良荀抿了一口茶道:“死局也是局,只要是局就自會有解法。” 孟良辰不解的看著他:“大哥能不能直說?我這腦子傷的有點過,最近都不能用了。” 孟良荀笑出聲來:“這些事情你都不用管,在外面跑了這么久,趁大軍還沒有回朝,好好休息。” 孟良辰笑嘻嘻的湊過去道:“成,那大哥什么時候沐休,我們一道出去逛逛怎么樣?”他想去近水樓臺看看,雖說孟朝惜給他帶了一大筆銀子過來,但是他到底是要親眼看看才放心。 孟良荀笑道:“你今年虛歲十六了吧?怎么還跟個孩子似的。” “有大哥在,我活到一百歲也是孩子。”說著話,人就湊到了孟良荀后頭,腦袋直接打在了孟良荀的肩膀上。 孟良荀突然心里就酸澀了起來,暗自噓了一口氣道:“好,只要大哥在一日,你就不需要長大。” “嗯嗯,大哥,你虛歲都快二十了,什么時候給我找個嫂嫂 。” 孟良荀聞言一愣,耳尖悄悄地紅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腦門:“今日大朝,明日無事我就不用去上朝,可以陪你出去轉轉。” 只是第二日,終究未能成行。 孟虢卿死了。 據說是自殺的,敲碎了一只盛飯的碗割了手腕,等送飯的進去收碗人已經死透了。還扯了自己的里衣留了血書,承認自己與梅嬪的事情。據說三年前,在宮里第一次無意間見到梅嬪就起了那齷齪的心思,只是因為各種原因一直克制,而后沒有忍住便被人撞破。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梅嬪無辜。 皇帝震怒,立即命人召燕王入宮,哪知內侍去了燕王府時府中早已人去樓空。 一道道詔令,宮中的內侍跑斷了腿,孟良荀和孟昌藺孟斕皆被召入宮中,這一去便是一日,直至太陽落山也不見人回轉。 孟良辰卻是不知,一大早知道自家兄長已經入宮便自行出了府,帶著元寶和銀哥朝近水樓臺走去。 近水樓臺的大掌柜原先就是筆墨鋪子里的老人,自然是認得孟良辰這位主的,一進大門便親自將人迎到了樓上,而后才又差人去請見管長寅。 孟良辰在二樓拐角的屋子里坐了片刻就出了屋子,趴在回廊上四處打量。 二樓中間是空了一處的,站在回廊上面,恰好能看見一樓的景色。 此刻時辰尚早,過路吃飯的人幾乎沒有,下來拿飯的都是打尖住店的。 廚房里的大廚此刻頗為清閑,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灑掃的小二不時的說笑兩聲,想來處了一年,彼此都很熟稔了。 管長寅年前秋天就參加了科考,中了狀元,如今在翰林院編書,雖說職務比較悠閑,卻也得每日準時去卯點。 孟良辰等了片刻不見他人,便叫了掌柜的四處去轉轉。 近水樓臺不止前面的酒樓客棧,真正的銷金窟在后面。 出了角門,沿著走廊曲曲折折的走了半天,而后穿過一道月牙狀的垂花門便又是一片亭臺樓閣。 名為百芳園。 百芳園里的姑娘有多少沒有人知道,眾人只知道里面有十二朵金花,各個皆是撫琴弄曲,舞文弄墨的好手。這還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人長的美又滿是風流手段,不足半年時間便在京城里盛名大噪。 忙了一夜,這會兒百芳園靜悄悄的,只有幾個鬼奴兒趴在地上灑掃。 一個身穿大紅色繡著鳳穿牡丹褙子的女子扭著水蛇腰妖妖嬈嬈的從園子里朝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