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指責
太陽才剛剛西斜,一朵烏云悄無聲息的將太陽擋了去,地面上瞬間就暗了下來。 不知何時,起風了,起初只覺得多了一絲涼意甚好,可是很快那風聲就越來越大,吹的島上的樹木簌簌作響。 “什么聲音?” 小六在外面道:“爺,起風了,怕是要變天?!?/br> 孟良辰起身推門走到院子里,天空盡數被烏云遮擋,地面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又是一場暴風雨,希望飛崖島那邊尚未出兵?!?/br> 小六不語,他在福州已經見識過颶風的可怕,楚兵本就不慣上船,遇到這樣的天氣根本就沒有生還的機會。 很快,聲響越來越大,狂風掀起了巨浪,從四面八方朝海島上拍打而來。 被孟良辰惦記的軍隊昨日傍晚便出發,由劉衍之親自帶病,孟九黎身邊的王遠跟隨,點了兩萬人上百艘大船浩浩蕩蕩的朝惡來島方向行去。 劉衍之就是一個一點就炸的炮仗,完全沒有劉河云那么多心思,他與王遠不合,自然不屑做那些表面功夫。好在王遠也不待見他,登船的時候就沒有上一條船,而是與幾名千戶混在了一處。 海面上一起風,行船便艱難起來。 此次來的千戶都是常年駐扎飛崖島的老兵,一看突變的云層就變了臉色。 “將軍,起潮了!” 王遠不懂,開口問道:“起潮怎么了?對行船有影響?無事,我們行慢一些也可以。” 千戶急的要哭了:“將軍,來不及了,這一次我們都完了 ?!?/br> 誰知道一直萬里無云的天說變就變呢?早知道如此,他怎么也尋個借口留在島上了。 王遠還是不明白,有心再問卻來不及了,身下突然一陣劇烈的搖晃,桌子上的茶壺直接滾到了地上,就連他自己也沒有坐穩,差點栽倒。 外面瞬間就亂了起來。 楚軍甚少出海,哪里見過這個,颶風掛過,船根本就不受控制,更有那幾丈高的巨浪如城墻一般朝船這邊壓了過來。 王遠瞪大眼睛驚懼的看著眼前,一句話都未來得及吐露便被浪頭卷了進去。 這場風暴持續了一夜,到了第二日便是傾盆大雨。 羅云龍緊繃的心微微松了一口氣。 按著接到的消息推算,朝廷的軍隊想必早已經出海,這場風暴來的真的太及時,可見蒼天不滅。 接下來他又多了一段喘息的時間,只是具體怎么安排他還沒有個章程。 島上男女老少上萬人,老人,女人,孩子占差不多一半的人數,這些人怎么安置是一個大問題。 此次風暴阻擋了朝廷的腳程,但是他們最不缺的就是人,既然已經摸清楚了惡來島的位置,有心一網打盡,再次出兵那是遲早的事情,而他們,不會次次都有這般的好運氣。 心下煩躁,索性出了大書房朝前院走去。 院子里,除了房檐上傾瀉如注的雨水聲再無半點動靜,一抹火紅色的身影靠在房檐下的欄桿上,赤著雙腳在雨水里晃動。 雜亂的心瞬間安寧了不少,臉色也柔和起來,他撐著傘快步上前,至房檐下丟了雨傘伸手將人抱起來道:“又頑皮了,身子還沒有好透,若是再著了涼可怎么好?” 朱砂輕笑,伸手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我又不是紙糊的,哪里就那么嬌弱了!” “是么?”羅云龍湊到她耳邊低語一聲,惹得她瞬間雙頰緋紅,伸手對著羅云龍的胸口就是一通捶:“你壞死了?!?/br> 羅云龍一本正經的忍著笑意道:“只對你一個人懷?!痹挳叄е吮氵M了屋。 銀鈴般的嬌笑聲夾雜在雨聲中很快消失不見。 房屋走廊拐角處出現了一個身影,手持雨傘,一臉難過落寞。 她從來未見過這個男人這般模樣過,如今見到了,卻是對著另外一個女人。 她比羅云龍來的早,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想知道迷惑了羅大哥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哪知道竟然看到了熟人,那個寧公子跟前的婢女,名喚朱砂的姑娘。 朱砂,當真是美艷無雙,又年華正好,自己終究是比不過的。 若是,若是她是真正與羅大哥歡好倒也罷了,只是她的身份,寧公子可是朝廷的人,當初朱砂和青黛可是被留在總兵府的。兩人出海遇難,青黛被寧公子救回,朱砂居然遇到了羅大哥,哪有這么巧的事情。 只是眼下她卻不好戳破,總要有證據,證明此女居心不良才好說起,否則一旦鬧起來,自己反到里外不是人了。 她正打算離開,卻不想羅云龍就進了院子,她只能斂了氣息避在一旁,只是那房檐下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的眼。 哪是她想都不曾想過的情意和愛慕,那本該是自己的。 入夜,一道黑影幾個彈跳翻進了院子,羅云龍睡的酣熟半點都未察覺。 一把明晃晃的刀從門縫里插進來將門栓挑開,黑衣人進門之后直奔床前,看了一眼那蜷縮在羅云龍懷里的女子眸子里閃過一絲冷意,伸手就朝她抓去。 原本熟睡的羅云龍猛然睜開眼睛,眸子里寒意畢現,一把就抓住了黑衣人的手。 黑衣人大驚,手里的劍不容分說的就朝他刺過去。 羅云龍猛然起身,抬手間便掐住了她的喉嚨。 “是你自己把面巾拿下來還是我來幫你?!?/br> 黑衣人一怔,伸手拿下了臉上黑色的面巾,正是莫娘子莫蘅英。 “為什么?”羅云龍問:“你想做什么?” 莫蘅英咬著唇,將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生生逼了回去,目光死死的盯著他。 羅云龍有些無力的擺擺手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莫蘅英突然開口道:“為什么?她就那么好,你就那么喜歡她?你知道不知道她是誰,有沒有想過萬一她是朝廷派來的jian細?還是只因為她長了一副好樣貌,就迷的你神魂顛倒可以不管惡來島上所有的人了?” “住嘴!” 羅云龍的臉色冷了下來:“你是在怪我嗎?惡來島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嗎?當初我逃出福州的時候有強行拉大家一起嗎?分明是你們走投無路找到我,如今又何必拿這些來強壓在我身上。至于她,”他回頭看了一眼睡的毫無知覺的女子,嘴角輕輕上揚:“我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既然認定了她便是她,無需旁人來指手畫腳!” 淚水終究是沒有忍住滾落下來,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莫蘅英此刻只想問一句:“你認定了她,那我呢?我算什么?這么多年的追隨和相守算什么?” 只是,這話終究沒有能說出口。 轉身,狼狽離開。 羅云龍看了一眼那蕭瑟的背影,擰了擰眉頭,伸手將門掩上又重新回了床上。 屋子里迷迭香的味道漸漸散去,朱砂卻沒有醒來的跡象,看著蜷縮在一起慵懶如貓咪一樣的女子,羅云龍笑了笑。 管她是神是鬼,如今她只是自己的女人。 若是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自己還算什么男人。 他不蠢,是非黑白還是分的清楚的。 大雨連續下了五六日才停下來,孟璋帶著青黛早在幾日前便摸黑與孟良辰匯合,潛在鬧市之中的一處民房里。 “二爺,已經摸清楚了,這個島叫做惡來島,島主名喚羅云龍,是二十年前那位福州總都督羅成的獨子?!?/br> “羅成?”孟良辰擰眉,他到京城時日尚淺,人脈有限,好多人和關系都沒摸清楚。竟不知這海寇頭子與朝廷命官一方大吏還扯上了關系。 孟璋接過話來為他解惑:“二爺不知道也正常,二十多年前,當今還是太子,梁王也沒有去封地,二爺你還沒有出生。彼時朝廷的格局與現在大有不同,三侯四公并不顯赫,羅成乃是福州湖州的總都督,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只是后來不知何故攪進了宮廷是非之中,羅氏一門二百余人全部被送進天牢,男子處死,女子淪為官妓。事隔多年,世人早就忘記了那場血雨腥風,卻不想為禍南海十年之久的海寇之首竟然是羅家后人?!?/br> 孟良辰看了他一眼,問了一句與此事半點不相干的話:“那以你之見,當年羅家滅的是否冤屈?” 孟璋冷笑:“先皇已死,當年參與此事的人也都相繼不在人世,冤不冤屈又有何用。二爺是動了惻隱之心想為羅家平反么?二爺需記得,你只是一個凡夫俗子,不是包公再世,理不清那等舊案,更何況羅云龍在海邊為十多年,即便當年有冤,這一回他也難逃一死。” 孟良辰剜了他一眼,這個孟璋,怎么也讓人喜歡不起來,不熟的時候只道他沉默寡言不可一世,等熟識了之后才知道,這廝就是一個黑心黑肝的,與他計較只能被活活氣死。 不理會他,對著青黛招招手道:“過來,爺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