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裝神弄鬼
酒過三巡,眾人都已經有了幾分酒氣,席間鄭平西有意無意的提起東瀛人都被胡守一岔開:“哎,鄭老將軍,今日專為寧公子接風,咋們不談那些,難得悠閑啊!”話畢,轉身吩咐一旁的胡鶯鶯道:“鶯鶯啊,此處也沒有外人,你好舞劍,不如舞上一段給各位叔伯兄長助助興。” 胡鶯鶯起身道:“小女這就去準備。”聲音婉轉襦糯,如同一道清泉直沁人心。 孟良辰聞言,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手剛剛握住酒杯又松開,輕輕的在桌面上叩了叩,身后的朱砂和青黛瞬間會意,齊齊上前兩步道:“二爺,胡小姐賞臉舞劍,奴婢斗膽為她撫琴伴奏。” 孟良辰沒有看她們二人,而是將目光投向胡守一。 胡守一笑道:“如此甚好,看來寧公子這兩位丫頭不僅姿色出眾,身手不凡,還有才藝,當真是妙啊!” 孟良辰輕笑:“大人過譽了。不知府上可有琴,借來一用。” 許青尢道:“我有我有,這就去取來。”咦,小丫頭要彈琴撫曲,這樣的好機會不能錯過呀! 許青尢的琴不是什么珍藏的古琴,卻也是難得的好東西,朱砂不僅會彈琴也是懂琴之人,見著這東西面露喜色,只是礙于場合不對,便很快斂了情緒。 她端坐于琴后,閉目凝神片刻,而后十指伸出,在琴弦上飛舞起來。那琴音一響,青黛便從袖子里拿出一支漆黑的長簫放在嘴邊開始合音。 一琴一蕭很快融在一處,而后時而琴音高亢,時而蕭音急促,那旋律在不知不覺間一點點變得急促。 胡鶯鶯自認為自己的劍舞在福州城里沒有人可以超越,她也一直以此為榮。可是這一次不知何故,竟然有一種力不從心之感,她跟不上節奏了。 突然,手腕一麻,手里的劍就飛了出去,她本人則踩住了自己的裙角,這么一絆人直接就朝前倒去。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回了身,卻見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席面上一晃就沖了過去,那飛出去的劍沒有落地直接被那人接了過去。 胡鶯鶯也沒有狼狽倒地,而是被一直強勁有力的手攬住了細腰,雖然只是輕輕一帶,卻足以讓她不狼狽出丑,以至于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孟良辰抓住劍,伴著那急促的琴音舞動起來,桌子上的人酒意已醒,皆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深怕錯過一丁點細節。 劍與衣袂交織,如影隨形,孟良辰已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完全融入了自己的那一方小世界里。 這是繼上一回在香樟院之后的又一次頓悟,劍招與心法相融,他的眼里看到的不止是劍,還有大楚的山水,藍天碧樹。 朱砂和青黛也早已與音律融合,進入到忘我的境界,音至高處,孟良辰的身上發出一股悍然的力道。那席面上的碟碟碗碗劇烈的抖動,而后一聲巨響全部炸裂開來。 響聲將圍觀的人驚醒,本能的齊步后退,再見那晃動的人影,動作已然慢了下來,哪怕是不懂武功的許青尢也能分的出哪是人哪是劍了。 一曲終了,音停,劍落,孟良辰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一般,直挺挺的朝后倒去。 一旁的胡鶯鶯一驚,忙不迭的上前,卻不想還是晚了一步,一個身穿黑衣的中間男子將人及時接住,對著胡守一道:“總兵大人,我家公子身體不好,這就先失陪了!” 話畢,將人抱起來轉身就朝院子外面走去。 朱砂和青黛這才回神,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小跑著跟了上去。 回了臨江苑,孟璋讓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守著,他自己則帶著孟良辰去了內室。將人丟在床上,伸手扒了他的衣服,雙手貼在他的丹田氣海之處。 孟良辰的丹田氣海現在有一股巨大的氣流發瘋似的亂竄,若是丹田接納不了,這些氣流不能歸于七經八脈,那么氣海炸開都有可能。 若是這樣,他失了性命是小,就怕死不成反而廢了。 孟璋不知道他在東華苑那邊遇到了什么事情,此刻他也沒有精力去追究,一心一意的用自己的內力引導著那股暴動的氣流,將一部分竭力的壓回丹田,另一部分則緩緩的引入他的經脈之中。 外面守著的人皆面色凝重,至于朱砂和青黛兩個丫頭,回來就對著正房的門跪了下來。 雖然兩人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可是她們沒有照顧好主子就是有錯。現在只盼主子吉人天相,沒事才好。 東華苑那邊,孟璋將人帶走之后花廳里才靜下來,胡鶯鶯一臉憂色:“爹,寧公子他?” 胡守一輕輕噓了一口氣道:“無事,讓你哥哥陪你回后院,這邊的事情萬不可與你母親提起。” 胡鶯鶯點點頭,退出了花廳。 花廳里一片狼藉,一旁的鄭平西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可是寧公子剛才舞的那一段劍法當真是奇妙。老夫自詡心性堅定,可方才竟沉了進去,只覺得自己猶如置身于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里。” “那依老將軍之意,此人?” 鄭平西嘆息一聲道:“此子怕是有大造化大機遇,我們若是能交好最好,即便不能也絕不能交惡。” 胡守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而后道:“還不知道他如何了,青尢賠本將走一趟看看吧,不早了,你們也早些休息。” 臨江苑里燈火通明,所有的奴才都被攆回去休息,云四和莫娘子他們守在院子里。 胡守一叩了叩門,打鐵匠眸子一縮,壓低聲音道:“何人?” 胡守一道:“是本將,不放心你家公子,特來看望。” 打鐵匠看了云四一眼,見他對自己搖頭,于是便道:“我替公子謝過將軍了,公子身體不適已經歇下,等改日再去尋將軍致謝。” 話畢,外面沒了聲音,而后便聽見腳步聲遠去。 幾人一臉憂慮的看了看屋子里,房門禁閉,里面的人一直沒有出來,這個夜晚著實有些難熬。 一直過了五更,東方的天發白,孟良辰氣海的氣息才有了平緩的苗頭。 兩個人的身上都如同水洗了一遍似的,唯一不同的是顏色。 孟良辰臉上隱隱可見一條條血絲,整張臉都是駭人的紅,若不是孟璋舒緩及時,他怕是早就受不住氣海那暴亂的力道炸開了。 再看孟璋,一臉蒼白如紙。 這么多年了,還沒有哪一回損耗如眼下這般厲害,他差點就支撐不住了。好的是終于穩住了,只要人醒過來,慢慢調息,這雄渾的內力絕對會讓這小子受益無窮 。 此刻他也不糾結緣由了,各有各的法緣。 這一夜,他整個都透支了,撤了掌力,身子一歪就倒了過去。 可憐守在外面的人,一夜都沒有合眼,到天大亮也不見屋里有動靜,云四按捺不住,悄悄的將門扒了一條縫,卻見兩人在床上各自倒著,半點動靜也沒有,一時間傻了眼。 孟良辰這一睡就是整整三日,這三日別人只當他睡著,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會兒的境遇有多么的豐富精彩。 他感覺回了前世,可又不像,整個世界里除了馬蹄聲震耳欲聾,潮水般涌上來的韃子,他看不到任何人。 天地間,除了敵人便只剩他自己和手里的鐵劍。 一人一劍對著涌上來的韃子開始了無休止的廝殺。 他不覺得那是夢,因為他感覺的到痛,感覺的到累,連那噴到他臉上的血他也能感覺到是熱的。 手里的劍在他的帶動下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穿透敵人的身體,而后疲憊一點點來襲,他感覺自己身體發軟了,麻木了,可是那些韃子好像殺不完一樣,依舊還是那么多。 一聲嬉笑在身后響起,一只軟若無骨的小手挽上他的胳膊:“相公,你說話不算數,你說的給我栽一座桃林,陪我看花開花落,可是你都多久不來看我了?” “莞莞!”他心頭一酸,想回頭,卻怎么也回不去。 而后又聽那聲音道:“我不管,這回逮到你了,以后定要牢牢看住你,讓你再也逃不掉。”話畢,身子似乎不受他控制一般,被那只小手拽著凌空而起,一直飄蕩。 “相公,你瞧,這桃花又開了,以前是你撫琴我起舞,這一回我撫琴你來舞好不好,我剛剛學會一首曲子,這就撫給你聽好不好?” 話畢,那只手松開他的胳膊,而后只見那桃花飛舞,琴音起,手里的劍和身體似不受控制一把動起來。 他眉頭一皺,使勁壓住那亂動的劍身,將鐵劍直接插進泥土里,冷喝道:“你不是莞莞,你是誰,休要裝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