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朱玉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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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身!” 孟修齊的聲音在上頭響起,孟良辰輕輕噓了一口氣,恭恭敬敬的放手磕了頭:“謝皇上。”而后才起身。 身后,有無數(shù)道目光在他身上徘徊。 畢竟有世子孟良荀朱玉在前,他這位二公子總會被別人拿來比較一二。 孟良辰此刻卻沒有在意身后這些人的目光,他只在意眼前的,坐在最高處的那個人。 眼中沒有半絲的慌亂膽怯,大大方方的直視天顏,隔著十余步的距離,他將上面的皇帝孟修齊看了個清清楚楚。 和他父王長的一點也不像,只是周身的威儀更甚,明黃色的袍子上繡著五爪金龍,頭上冕旒說話時有節(jié)奏的微微擺動。 按年歲,皇帝比他父王長半歲,看起來卻要比他父王老上好多歲。 孟修齊就那樣坐著,臉上神情莫辨,任由他打量,大殿里靜的只剩下百官的呼吸聲。半響之后他突然抬手道:“辰兒可是看不清楚伯父,上前來。” 話落音,靜寂的大殿里清晰的傳來幾聲噓氣的聲音,“伯父”啊,這兩個字不應(yīng)該用在這里呢。 身后的孟良荀提著袍子前襟就跪了下去:“皇上息怒,臣弟年幼,第一次面見圣顏……” “哎!”皇帝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帶著一絲笑意看著孟良辰。 孟良辰遲疑了一下,從白玉階右側(cè)的梯臺上走了上去。 一旁的大太監(jiān)拂塵一甩:“退朝!” 那掐脖子一樣的聲音還未落,皇帝威儀的聲音又起:“太子和梁王世子留下。”話畢,起身,拂袖便朝白玉階下走去,邊走邊道:“良辰隨朕來。” 接受著身后幾乎要將他凌遲的目光,他站在側(cè)階上笑著掃了幾眼,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 不管皇帝此舉何意,總歸是在人前抬舉他,他只能安然接受。 雷霆雨露皆是恩,皇上給你砣屎,你也得笑著雙手接過來高高興興的吃了。 出了乾元殿,沿著宮殿旁的走廊一直走,而后右轉(zhuǎn)不遠就是一道門,門口有頭帶紅櫻盔的御林軍把守。 皇帝從他們身邊過時亦一動不動,并不行禮,進門之后有小太監(jiān)乖覺的將大門掩上。 這才算是真正進了皇宮之內(nèi)。 紫宸宮,坤華宮比肩而立,而后便是眾妃嬪所住的椒房殿,漪瀾殿,昭華宮,朝陽宮,儲秀宮,雀羅宮,此為東六宮。 而后便是先帝妃嬪以及后宮六司所住的西六宮。 出了乾元殿,孟良辰就放慢了步子,落皇帝幾步,與兄長孟良荀同行。 而后才對著一旁穿著杏黃色朝服,頭戴九色冕旒的孟九藜打招呼:“太子殿下。” 雖不似對皇帝那般行叩拜大禮,但是依舊恭恭敬敬,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孟九藜應(yīng)了一聲,臉依舊是那張萬年不化的冰塊臉,那聲音也不知道是從嘴里發(fā)出來的還是從鼻子里出來的,腳步并不會因為孟良辰行禮而慢半分。 孟良辰與自家兄長交換了眼神,落后一步不緊不慢的跟著,眼珠子四下亂瞟,似閑游一般,頗為自在。 下了長廊,沿著青石板鋪就的路一直走,過了一座石拱橋,遠遠的便能看見一座紅墻綠瓦極為威儀的宮殿。 紫宸宮。 這是東西六宮之外最大的宮殿,里面有皇帝的寢宮紫宸殿,會宴用的太和殿,還有處理軍機政務(wù)的御書房。 皇帝帶著他們?nèi)齻€人進了太和殿。 雕龍的白玉柱子,兩旁輕紗舞動,四周全部都是紫檀木的幾案,案子下面鋪著一層羊皮毯子。 大殿四周裝飾著倒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金碧輝煌的奢華之下憑添一份圣潔。 孟良辰三人在大殿中央止步,皇帝則由大監(jiān)吳忠全隨侍闊步朝正上方走去,一撩袍子,在白玉流珠椅上坐了下來。 剛剛落座,便有一行侍女便拿了錦羅扇,抬著翡翠盤,盤上放著碧玉觴、金足樽,和一只銀白色的酒壺。 “沒有外人,都坐吧!” “謝父皇。” “謝皇上。” 而后,太子于左側(cè)落座,孟良荀于右側(cè),孟良辰自是挨著自己兄長,盤腿坐在了墊子上。 既落座,立馬便有宮婢上前在幾案上擺放好金樽,倒上美酒,捧上果品點心。再有宮婢便持著半人高的青翎錦羅扇站在后面緩緩的打著扇。 一時間大殿內(nèi)食如畫、酒如泉,古琴涔涔、鐘聲叮咚。 孟修齊坐在高位之上,目光掃過孟良辰,緩緩開口道:“良辰,怎么會突然想著進京來?可是你父王對你不好?” 孟良辰聞言起身,卻見他擺手:“沒有外人,不必客套,坐下說話。” 孟良辰笑嘻嘻的點頭:“父王怎么會對草民不好,草民是想大哥了,也想看看皇上,所以就偷偷跑出來了。” 孟修齊眉頭一挑:“哦?你父王不知道你進京?” 孟良辰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嗯嗯,草民是離家出走,而且不打算回去了。” 孟修齊一愣,連一旁的孟九藜都抬頭了。 這種話說的這般理直氣壯,是傻呢還是過于jian詐。 半響之后孟修齊失笑:“胡鬧,你就不怕你父王擔心嗎?良荀回頭修書一封去幽州,跟你父王好好說說。” 孟良荀起身道:“已經(jīng)寫好,回頭便要送出去。” 一旁的孟良辰不以為然:“草民又不是女子,還怕被拐了去不成。好男兒志在四方,困在府里整日不出門能有什么出息。” 一席話忍得皇帝哈哈大笑:“很好,不愧是我孟家的孩子,有志向,有出息。” 話畢看著一旁的孟良荀道:“你是兄長,長兄如父,既然已經(jīng)來了京城,就好好教導(dǎo)他。休息兩日,然后讓他去國子監(jiān)跟襄陵先生做學(xué)。” 孟良荀起身頭微垂,雙手放平與額頭并排,向他行了大禮:“臣,謝皇上。” “世子不必如此,于公,朕是皇帝,自然希望江山人材倍出。于私,朕是長輩,自然希望晚輩有所寸進。” 孟良辰也跟著起身謝了恩,卻沒有同自家兄長一道坐下,而是出言道:“皇上,草民不想讀書,草民在家的時候一聽見夫子讀書就瞌睡。草民想習(xí)武,以后做大將軍。” “哦?”孟修齊又笑了:“你想做將軍,想做將軍好啊,但是做將軍也要識字看書,學(xué)好兵法懂得謀略。否則,空學(xué)一身本領(lǐng)只能做莽夫。太子和世子的學(xué)問都很出眾,又都是你兄長,閑來無事你要多去討教才是。” 孟良辰見躲不過進學(xué)便不再掙扎,點點頭乖乖坐了回去。 對面的孟九藜突然出聲道:“國子監(jiān)不止教文,也習(xí)武,待明日早朝之后我與仲之帶你去轉(zhuǎn)轉(zhuǎn)。” 孟良荀,字仲之,師從當朝大儒襄陵先生,與孟九藜皆為襄陵先生的得意弟子。 不待他回話,孟修齊就在上首點點頭:“如此甚好,太子是兄長,良辰年幼,帶他去露個臉熟,莫叫那幫混小子欺負了去。” 孟九藜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再沒有說話。 出了乾元殿上了馬車,孟良辰才輕輕的噓了口氣,靜靜的靠在車廂上,耷拉著眼皮,斂去眼中的寒意。 一旁的孟良荀突然開口道:“明日去了國子監(jiān),怕是就要跟夫子進學(xué)了,你且記著,凡事不出頭,但是也不能步步退讓,但凡有人敢欺負到你頭上的,盡管還回去便是。” 孟良辰有些驚訝 不過很快便恢復(fù)如常,失笑道:“瞧大哥說的,國子監(jiān)是做學(xué)問的地方,又不是龍?zhí)痘ue。” 孟良荀搖頭道:“你還小,不懂,按著我說的去做便是,莫要損了梁王府的名頭,凡事有我。” 孟良辰?jīng)]有接話,他如何不懂,大哥的意思無外乎就是讓自己好好做學(xué)問,順便再和幽州的時候一樣,做一個無法無天的紈绔,以便掩人耳目。 梁王府已經(jīng)有一個驚為天人的世子了,所以必須再出一個無法無天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否則無論是皇上還是太子,都不能安眠。 皇上今日從乾元殿開始就表明了態(tài)度,以一個長輩的身份處處捧著自己,拂照著自己。不用等明日,京城各個府邸都會知道,新進京的梁王二公子得了皇上的眼緣,盛寵在握。 皇帝的寵信,那是一把利刃。 用的好可以殺人,用不好就只能自殺。 從出幽州城的那一刻,他自己就再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了,哪怕明知道前路荊棘叢生,也得咬牙走下去,否則就會重蹈前世覆轍,說不定比前世更慘。 馬車很快就出了廣建門,進了邡武大街,朱筆卻沒有將馬車趕回王府,而是沿著大街一路朝南,穿過光武路到“在水一方”停了下來。 下了馬車孟良荀才道:“今日不回府,我約了朋友,為你接風(fēng)洗塵。走!” 孟良辰笑著跟著他進了在水一方的大門。 剛剛進門,便有那穿著青色粗布短衫搭著白色帕子的伙計迎了上來,一臉殷勤周到的笑意:“二位公子,里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