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山上，墳前，二虎和猛子并肩立在一起，對著山下的我揮手……

    明明相隔很遠，可我卻能清晰看到他們的臉，很蒼白，站在一團迷霧里，對我笑……

    但真正讓我害怕得是，有個年輕女孩站在兩人中間，緩緩抬起手，伸出指頭往我的方向一點，咧開兩排牙齒笑了，瘆人、幽森。

    “你個二嘎子，咋就不聽話呢？”

    姥姥拍了下我的額頭，將我給打醒，衣服都被冷汗給打濕了，額頭全是豆大的汗珠，大口喘氣，比跑了幾公里還累。

    “姥，我……我看見了……”

    再次望去，山上啥也沒有，只剩下一團迷蒙的霧氣，十分詭異。

    “你啥也沒看見，記住，啥也沒看見。”姥姥認真囑托我，遂既拉著我往前走，“跟姥回家。”

    不知道為什么，姥姥的手心全是汗，我感覺到她似乎也在害怕，這是我第一次見姥姥這樣。

    回到家，姥姥弄了杯水給我喝，不是普通的水，它是黃色的，喝起來有一股燒糊的味兒。

    “姥……”

    我皺著眉頭喝完，剛要問點啥，姥姥就搖頭鄭重的盯著我說:“記住了，今晚不論聽見什么，都不許睜眼，就算裝，也得給我裝睡著，聽見沒？”

    從未見姥姥這樣對我嚴肅過，弄的我也跟著緊張起來，急忙點頭表示明白。

    雖然我也有二十好幾，但在姥姥面前卻跟個孩子沒啥區別。

    “如……如果睜眼了會發生什么？”

    姥姥對我柔和地笑了兩聲，抬手就像小時候般揉我的腦袋，“能別睜眼，就別睜眼，有姥在，絕不許你受到傷害，只是以后得靠你自己了。”

    我忽然愣了，想起姥爺當年失蹤前也像姥姥這樣揉著我的腦袋說過同樣的話，心里頓時就急了。

    可還不等我再說話，一股倦意襲來，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夜晚清涼，黑墨般的天空掛著一輪彎月。

    今夜的風特別大，吹得樹枝唰唰作響，像極了厲鬼地哭嚎。

    我睡在床上，意識開始清晰，剛要睜眼卻想起了姥姥的話，只得忍著疑惑靜靜等待第二天的到來，心里很是擔憂。

    不知道姥姥到底要干什么，她和姥爺總是那么的神秘，村子里的人對他們也是知之不多。

    時間在等待里總是極為漫長，明明才過了沒多久，卻感覺像幾個世紀一樣。

    即使閉著眼也能感受到四周的黑暗，沒有一點光，甚至靜得落針可聞。

    吱、吱……

    終于有聲音響起，卻很尖銳，像是指甲刮窗戶的動靜。

    簌簌……

    噠噠……

    我聽到了腳步聲，感覺到有人走到了我的床邊，又好似有啥在我眼前晃動。

    繃緊了身子，我不敢動彈，盡量保持呼吸均勻，就算裝也得裝睡著。

    感覺到有股涼氣吹到了我的臉上，身體也變得涼颼颼，心里其實很害怕，但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砰、嘡……

    我聽到有人在敲窗戶玻璃的聲音，隨后又是尖利指甲刮擦的響動，弄得我心里發毛，肌rou都縮緊了。

    “劉浩哥，開門，是我，二虎子……”

    沙啞而熟悉的嗓音，的確跟二虎子的一樣，可我聽了瞬間起一身雞皮疙瘩，別說去開門了，連回應都不敢。

    今晚是二虎和猛子的頭七，傳說死去的人會在今夜來到陽間，去心有留戀的地方走上一走，看上一看，了卻紅塵事。

    咚、咚……

    又是片刻安靜過后，響起了劇烈的撞擊玻璃聲。

    “開門，你給我開門，外面好冷、好冷啊……”

    依舊是二虎。

    我雖然愧疚他的死，但此刻卻是不能有一點憐憫的，否則死的就是我。

    外面的風聲更大了，似乎還下起了雨，嘩啦啦作響，我只希望今夜快些過去，還能吃上姥姥做的早餐。

    “劉浩哥，你為什么不救我、為什么，我的頭拼不好了……”

    二虎的哭聲相當凄慘，我好似都能看到他趴在窗戶玻璃上淌著血淚的臉，又或是那被砸得稀巴爛的腦袋。

    想象他拼腦袋的畫面，我又是一陣恐懼。

    拼好了又掉，掉了又撿起來拼，血紅的眼珠、碎裂的骨頭、蠕動的小蟲子……

    漸漸地，耳邊沒了聲音，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浩，開門，是我，姥姥。”

    聞言，我下意識地就要睜眼，但眼皮剛動就忽地渾身冰冷，立即又打消了念頭。

    姥姥從來不會這樣喊我，而且姥姥如果想進來，都是直接推門，很霸道的。

    又安靜了約莫幾分鐘，遂既我就聽到鐵錘敲東西的聲音。

    “不開門，我就敲碎你姥姥的腦袋……”

    是猛子。

    砰、咚……

    他好似已經敲了起來，我的腦海里仿佛都出現了他摁住姥姥，使勁揮動鐵錘砸下的畫面，就像敲碎二虎的頭一樣，一下、兩下……

    骨頭裂了、血流滿地，斑白的頭發染成了鮮紅，眼珠從凹陷的眼眶爆了出來……

    仿佛真的發生在了我的眼前，并且我還聽到了姥姥的慘叫，她在叫我救她，就跟二虎當時叫我救他一樣。

    “不要，姥姥……”

    我尖叫，睜開了眼，但就在這剎那，一切聲音都消失了，緊接著淹沒而來的則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咯咯……”

    緊接著，耳邊響起女人的笑聲。

    明明知道是陷阱，可我還是中招了，可既然睜了眼，我倒要看看對方到底是個啥鬼東西。

    然而還不等我去看，一張血rou模糊的臉就湊到了我眼前，緊接著就看到那一塊塊骨頭和rou碎掉、爛掉，還有白色小蟲落到了我的臉上。

    “cao……”

    害怕極了，我尖叫和怒罵，翻起身來，噔噔后退，卻又像是撞到了什么東西，涼颼颼的，像碰到了一塊千年寒冰。

    我緩緩轉過頭，待看得清了，嚇得魂魄都快飛了，猛子那魁梧的身體就站在我后面，舉起了手中的鐵錘，對準我的腦袋就砸了下來。

    不知道他們為啥之前發現不了我，但肯定跟姥姥給我喝的水有關，只要一睜眼就破了姥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