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炎都
待里面談話結束,池淵端著新茶進去換下茶盞。看著他那張冷峻硬朗的面孔,覺得陌生,這層皮相之下不知道是誰的臉。 “公子,宛姑娘剛剛出門了,沒說去哪兒也未說去做什么。” “嗯。”李衡瞥了眼幾盤糕點,吩咐:“你去趟榮記茶樓,昨日宛姑娘說那家的如意花糕味道很好,你買些回來。” 池淵這幾日已經漸漸習慣了自家公子處處想著宛姑娘,應是退了下去。 曲九復玩笑的揶揄他:“你是開竅了?看來我的一番說教還是有用的。” 李衡不屑的白了他一眼。 曲九復立即朝前湊了湊問:“要不要我再傳授你幾招?” “不用!”都是應付那些鶯鶯燕燕的手段,哪里值得學。 “我現在免費教授你不學,待趕明兒你想請教,我可要收重金教學。” 李衡取笑懟他:“自己學藝不精半吊子,至今孤身一人,還想誤我?” “總強于你的吧?一點虛心請教的態度都沒有,孺子不可教也。”氣憤拍桌子起身走人。 李衡笑道:“葉斕那么穩重端方的姑娘應該會喜歡一個成熟持重的男人吧?” 曲九復回頭凌厲的瞪了他一眼,冷嗤一聲徑直出門。 離開萬竹園去了上次去的那家玉石鋪子,定做的一對羊脂白玉鐲已經趕工做出來。他用錦帕包著從錦盒中取出細看,質地細膩、光澤溫潤,精雕細琢,做工精巧。兩只玉鐲內側分別刻著兩句古老的情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曲九復滿意的點頭夸贊:“貴店玉匠師傅的手藝不錯。” “這可是我們老東家親自cao刀的,知道貴客你急等,熬了好幾個通宵,你瞧瞧這鐲子里的字和花紋,如此精細,就是金銀之物雕刻都是困難,何況這玉石之物。也只有我們老東家這樣的行家幾十年的手藝人才能夠做得出來。”掌柜對著曲九復將東家一通夸贊。 曲九復點著頭聽著,他選擇這家玉石店也是提前打聽過,是炎都最好的玉石鋪子,鋪子里幾位玉匠師傅都是炎都出了名的,常給宮里和達官顯貴雕琢玉器,若非是他出的價高,對方還不愿意接。 他將一對玉鐲用綢緞包好放回錦盒內,掌柜拿來錦袋將盒子裝進去。 曲九復付了尾金,寶貝似的抱著錦盒朝回走,心中想著將鐲子送給葉斕時候她會是怎樣的反應。 這么多年秦樓楚館中進出,送過太多東西給女人,胭脂水粉、金釵玉環,甚至金銀之物,但從沒送過一樣給葉斕。以前是因為她與桑葳兩情相悅,他不想介入其中;后來她遭遇拋棄,但對桑葳依舊念念不忘,他不想勉強。 栗城再會,他看得出她心中雖有一絲的情義,但淡忘了差不多,隨后桑葳事情的揭開,葉斕也算徹底的放下了過去,他才表露自己的心意。 葉斕沒有給予他任何的回應,他認為這是一個好的征兆。這一次他不會讓她再喜歡上別人,要及時下手。他準備待南楚事平再次和李衡提讓葉斕回來,東越之事交給裴煦或者其他人,葉斕一個姑娘家為了大周付出大半青春,已經夠了。家國是男人的事,不該讓女人去承擔。 心中這樣想著,心下也輕松許多,望著懷中的錦袋,這副玉鐲葉斕一定喜歡,她最喜歡的首飾便是玉鐲。 再抬頭卻忽然見到前面街口轉角一個熟悉的身影,想跟過去瞧瞧,又意識到自己現在被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從前幾日李衡去了南湖甩開護衛之事后,趙煜加派人手,對萬竹園盯的更緊,雖然不限制園內的人進出,但想甩掉他們跟蹤已非易事。 如果跟過去會將對方暴露,遲疑了下,他先回萬竹園。 李衡聽到他的回稟很意外。桑蕤來炎都已經出乎他的預料,現在耿妍也來了炎都。桑蕤本也是南山醫館大夫,此來還有名頭,耿妍來做什么? “是否需要命九樓舊人盯著?” 李衡想了好一會兒,微微的搖頭:“既然對方不想讓你我知道,就不用去管了。顧先生、耿先生和其他幾位公子都未動,他們此來應該也不是什么緊要的事情。既然顧府不愿插手南楚之事,我此刻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思慮他們。”幾分無奈和失望。 對于耿妍,他心中還是有一絲的不同,她畢竟曾對自己有意,這么多年未嫁,心思如何也能猜到,還是不要有牽扯的好。 在顧府的時候,宛葭月就看出了其中端倪,兩次在耿妍面前故意親近他,就是為了氣耿妍,他也不想宛葭月誤會什么。 正想著人,外面傳來宛葭月的聲音,兩人朝屏風望去,宛葭月手中拿著池淵剛買回來的如意花糕走進來。 “你讓池淵買的?”一邊吃一邊笑著走到跟前跪坐著。 “不喜歡?” “喜歡。”伸手挎著李衡的手臂,嬌笑問,“怎么突然對我這么好?” 李衡瞥了眼她抓著的手臂,宛葭月將剩下一口如意花糕勸塞進嘴巴里,故意將李衡手臂抱的更多,昂著小臉嘻嘻笑,兩腮被撐的鼓鼓囊囊。 “很突然?” 宛葭月被他問的懵了下,眨了眨眼想想,很肯定的點頭,以前可沒有在乎過她的喜好。 “那以后可能讓你感覺突然的事情就更多了。” “什么意思?”宛葭月一塊糕吃下去有點噎,李衡想幫她倒杯茶水,右臂卻被她抱著,只好單手倒了杯遞過去。 宛葭月端起大喝兩口,眼睛卻疑惑不解的看著她。 李衡神秘笑了笑:“以后自然知曉了。” “現在先透露一點。”搖了下他手臂期待的盯著他,像個等待老爺爺講故事的稚童。 李衡笑著搖頭。 曲九復瞥了眼兩人,發現自己又成了多余的,抱著自己的錦袋識趣的出去,頓時更思念葉斕了。 室內的宛葭月纏著李衡問了兩遍,李衡均不透露,她覺得不痛快,眼珠子轉了轉,賊兮兮的笑了下,手順著李衡的胳膊慢慢的滑向他的肩頭。 李衡立即的抓住他手腕溫言道:“不許亂來。” 宛葭月卻掙開他的手,順著肩頭一路下滑探進他的衣領,人也跟著繞到他的身后環著他。 又來了! 李衡抓住她下滑的手,將她拉著按到原位坐下,沉著臉,語氣略帶情緒:“你還這般調`戲過誰?” 宛葭月笑道:“這不叫調`戲。” 李衡懵然,這不叫調`戲,難道還叫搭訕嗎?心中更加的不悅。 她喜歡長相俊美的郎君,之前必然也沒有少搭訕良家兒郎,若只是言語搭訕小小動作倒也罷了,若是對其他郎君也如此這般……他心中憋悶的要炸開。 宛葭月朝他面前挪了挪,雙手撐在他的膝蓋上,媚眼如絲的昂首注視著他,看的他心亂跳。 “這叫撩撥。”她輕聲笑語,故意沖他挑了下眉眼。 李衡手緊了緊,將她雙手從自己雙膝上拿開,別過臉去。 撩撥和調`戲有多大區別嗎? 宛葭月繼續道:“我眼光那么高,沒你這般俊美高雅、溫潤端方的公子我可看不上。” “那你遇到幾個我這般的?” “兩個。” 那就是如此這般“撩撥”了兩個公子了?他眉頭皺的更緊,面色又沉了幾分。 宛葭月瞧他不悅,笑著調侃:“你不會是吃醋吧?” “胡說。”立即的給自己倒了杯清茶喝了口穩穩心神。 宛葭月咯咯的笑著單手撐在桌上歪頭看他躲避的眼神:“你吃醋我很開心,但是我覺得沒必要。” 李衡斜了她一眼,幾分請求幾分命令的道:“以后不許對別人如此。” “沒有別人,只有你。”手不安分的伸向李衡脖頸處的傷疤,指間輕輕的劃過,解釋道,“另外兩個人,一個是我哥,一個是那位許公子。難道你認為我會對我哥如此嗎?那他肯定能罵我三天三夜,至于許公子,他人太清冷孤傲,無趣。” 李衡心中悶著的一口氣這才算舒暢。 “李公子,其實……”她手指順著脖頸下滑勾著他的衣領,挑逗的笑道,“我那次只顧著給你治傷了,都沒有瞧你的身子,不如……” “不行!”李衡立即將她手拿開,理了下衣領起身。 “你說不行就不行啊!”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將他扯坐回原位。 “我說不行就不行!”李衡堅決道,可不能讓她養成這種不良的習慣,而且自己現在身體怎能讓她看。 “你還欠我一份人情呢,你說加倍還我的。”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公平交易,“‘君子一言,誓死不悔。’你自己說的。”她理直氣壯的回擊。 “此事不行,換其他的事,我答應你。” “有何不行?我就要用此事交易。” 這算什么交易? 李衡微微的垂眸看了眼自己衣領,沉聲道:“我身上都是傷疤,太丑陋,待尋得良醫祛了傷疤再說。” “我就是良醫啊!”宛葭月立即笑道,摩拳擦掌起來,“你的傷我都能治好,祛疤算什么。不如我幫你平疤祛痕,一舉兩得。我先看看你傷疤情況。”說著就去幫李衡解衣。 李衡拗不過她,怕硬攔著下手重傷著她,最后半推半就間被她扒了外衣,又去幫他解中衣。 “好了,我自己來吧。”手腳如此的笨拙,本是活結被她著急之下扯成了死結,就差沒有直接將帶子給扯斷了。 宛葭月立即的收回手,笑嘻嘻的道:“就該你自己解的。” 李衡白了她一眼,垂頭慢慢的將死結一點點解開。中衣剛褪到一半,忽然夏桐端著茶水進來,瞧見了面前一幕,驚的整個人僵住。 上次撞破宛姑娘面含嬌羞,這次撞見李公子室內去衣,自己這是有多巧?可他一點都不想這么巧。 “李公子恕罪。”驚慌的端著茶盞轉身出去。 李衡回頭看宛葭月,她卻是渾不在乎,目光盯著他`裸`露在外的肌`膚。肩頭、胸口、肋下、腰際、腹部、雙臂均有深淺長短不一的傷疤,有的是舊傷,有的是這幾個月留下的新傷,有刀劍傷,也有箭鏃的傷。好些傷疤有縫合的針痕,像一條條長蜈蚣趴在原本白凈的肌膚上,幾分可怖。 輕輕幫他褪下中衣,背后亦是如此。 “是不是很丑陋?嚇著你了吧?”李衡低聲慚愧的問 宛葭月微微搖頭,滿眼心疼。 手指輕柔的撫上傷疤,不敢用絲毫的力,似乎怕弄疼了它的主人一般。 枯朽谷的殺手都是刀尖上滾爬的人,她卻未聽說誰滿身傷疤;他本是大周尊貴的太子,金玉一般的人,卻一身傷痕,有幾處甚至致命。 這些傷當時該流了多少血,該多疼,想到這一路上他反反復復的受傷,新傷疊舊傷,眼角不由的濕了。 “你……你不讓我看,也是因為這些傷疤?”她聲音幾分哽咽。 李衡未答,見她難過,將中衣穿上,玩笑著問:“瞧過了可有辦法祛除?” 宛葭月幫他將外衣披上:“有兩處傷疤隆起太高我尚且無能無力,其他問題不大。” “那就先祛除能祛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