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長眠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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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魯斯以為他答應交出女公爵了,正在詫異,又聽到西羅說:“那你也在這里留下一個事實好了,”他用毫無起伏的聲音道:“在這兒流血至死!” 話音未落,他已閃電般的出手,細長的劍刃向韋魯斯襲去,韋魯斯一驚,他沒有想到西羅居然毫不顧忌性命的反擊,畢竟作為他這樣一貫的投機者,總喜歡把不利于自身的局面推給對面。 這樣逼仄的甬道邊上,他站在出口處,儼然處于有利地勢,他揚起手中的彎刀格擋,金屬相碰,發出刺耳的嘶鳴回響在密室中,韋魯斯也是殺人如麻的海盜,在這樣生死存亡的關頭,他感到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完全憑著本能躲過西羅的攻勢,手中彎刀震顫,虎口像要被震裂,他驚于這個年輕人的力道,顧不上痛,長刀一偏,刀刃劃過西羅的肩膀,雪白的鋼刀立即染上了紅色。 西羅的長劍并沒有因此停頓,也在他的腰間留下一道狹長的口子。 “小子,看來你急著去見上帝。”韋魯斯罵道:“我已經通知其他人,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留在這兒慢慢腐爛成灰吧。”言語間仿佛西羅已經是一具尸體。 西羅冷嗤:“韋魯斯,你的腦子被你喂鯊魚了嗎?在知道有寶藏的情況下,你會通知其他人過來?我很懷疑?!?/br> 韋魯斯臉色微變,很快說:“我進來前已經鳴哨,等著吧,在這個女人面前被亂刀砍死是你最好的死法。” 他一面激他一面抬手再劈,西羅卻比他更快,一揚腳,踢飛腳邊成堆的金幣,在火光的反射下如同金色的雨,韋魯斯瞳孔微縮,還沒看清對方的劍勢,一瞬間紅色的濃稠液體驟雨般噴濺在地上,他聽見了自己的慘叫,彎刀同時和四條蟲子一樣的斷指掉在地上,微微蠕動。 韋魯斯睜著通紅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只剩一根拇指的血rou模糊的右手掌,猙獰而激動的吼叫:“我要殺了你!西羅·斯維爾,你這個小雜種!我要把你的腸子扯出——” 他瘋狂咒罵的同時,卻撲向一旁僵立的克羅莉絲,西羅仿佛早就料到,帶著嘲諷的笑流暢的掏出藏在腰間的燧發槍,悠悠的指向他:“永別了?!?/br> “砰”的一聲巨響在狹窄幽暗的密道里回響,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火藥味以及rou的焦糊味。 由于過于震驚,克羅莉絲甚至忘記了尖叫,呆呆的看著韋魯斯頭頂出現一個焦黑的大洞,強壯的身軀山一樣朝后倒下去,在昏暗的甬道中激起一陣煙塵。 西羅揚眉,吹吹冒煙的槍口:“不自量力?!?/br>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克羅莉絲驚恐萬狀的捂住嘴,甚至忘了尖叫,視線被凍住一樣,無法從韋魯斯猙獰而殘缺的臉上移開。 西羅回過身,輕柔的扳過她的腦袋,抱住她仍在發抖的身體,:“沒事了克羅莉絲,我在這兒?!?/br> 克羅莉絲緊緊依偎著他,漸漸回過神,等眼中的濕意褪去,她抬起頭有些后怕的看著他:“你實在太莽撞了,剛剛那么危險,為什么不先按照他說的做呢?萬一他……”她掃過西羅脖子邊上那道細長的刀痕,又看了看他肩頭冒出的血,想起剛才千鈞一發的情境,心跳的依舊厲害,忍不住再次顫抖:“你的傷……” 西羅毫不在意方才的驚險,握住她的手指吻了下:“小傷而已,他能殺了我?我還沒那么沒用。”又想起韋魯斯最后想要挾持克羅莉絲的情形,泄憤似的踢了踢四處散落的金幣,讓圓圓的金幣樹葉般紛紛掉落在韋魯斯圓滾滾的肚皮上。 克羅莉絲不敢去看面前的尸體,環顧四周問:“這里應該還有別的出口吧。” 西羅捏了捏她的臉蛋,他走近一處角落,那擺著一座斑駁的銀制耶穌受難像,在這個金碧輝煌的房間里,這個烏突突的大塊頭顯得毫不起眼了,西羅雙手握住耶穌的頭向上一提,原本低垂著頭的圣像變得昂首挺胸,他轉頭對著無語的克羅莉絲得意一笑,隨著一聲“咔嚓”響動,雕像緩緩挪位,黑洞洞的出口中,站著的是里昂,他撓了撓自己的棕色卷發,不耐煩道:“怎么這么慢?你們剛剛在祈禱嗎?” “祈禱就不必了,但或許可以請神父來為亡靈超度?!蔽髁_乜著韋魯斯的方向。 里昂匆匆掃了一眼,仿佛受了侮辱:“我乃紅衣主教,不是神父。” 西羅沒功夫再和他糾纏主教和神父的職責問題,拉住克羅莉絲不顧她的掙扎將她向門后推,然后示意里昂從外封死暗門。 克羅莉絲拽住西羅的衣襟:“你也走。” 西羅在里昂的注視下彎腰在她唇上烙下一吻:“等著我?!?/br> 然后立刻摘下她的手拉上了門。 克羅莉絲急躁的拍門,可已然來不及了,她轉向里昂劈頭就問:“你們還有什么瞞著我?” 里昂可以對西羅不加掩飾的嫌棄,但對克羅莉絲就不能不客客氣氣,他自認是個目光長遠的男人,如果不慎得罪了女公爵,對今后回到翡冷翠顯然有百害而無一利,他耐心十足的勸誘:“殿下,請息怒,我相信西羅只是去處理些‘月光石號’的瑣事,撒丁島已經很久沒有抵御過強軍,現在島上的人都在四散奔逃,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快上船,去尋求皇家海軍的庇護,您繼續留在這兒實在太危險了?!?/br> 克羅莉絲緊鎖眉頭,即使她一萬個不愿意,也不能不在乎里昂的死活,要恨就只能恨某個喜歡自說自話的海盜頭子。 他一定是去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了,克羅莉絲暗想,或許是去殺人滅口…… 韋魯斯死后的慘狀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她甩甩頭,記憶中那個壞笑著把青蛙丟進浴桶中嚇唬自己的少年好像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可以從容殺人而面不改色的西羅的臉。 她再度審視了一下里昂,他只是微笑,看來對方是不打算講實話了,她什么也沒說,轉身走上了出去的石階。 ****** 當一大群海盜進入藏寶室,這間原本就堆滿木箱的房間就顯得更加逼仄了,但此時沒人在乎身邊擠著的人的臭氣,沒人在意韋魯斯的尸體,即使有人問,也很快被其他聲音蓋了下去。 “諸位,你們都該清楚,有薩法維的軍隊增援,撒丁島的陷落只是時間問題?!蔽髁_注視著面前烏壓壓的人頭,忽略大部分人正偷偷將金幣寶石裝入口袋的動作,沉痛的說:“現在叫你們到這兒來,是因為韋魯斯私藏了‘藍鯊’的秘寶,他在逃離時被我發現了,這些財寶理應分給隨我出身入死的兄弟們……” 人群中有人大喊:“女公爵還在我們手里,把她帶到那些教堂看門狗和薩法維蠻子面前,剁掉她一只手,看他們還怎么……” 西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人不敢再說下去。 “軍需官人去哪了兒?”又有人懷疑的問。 “他已經走了,女公爵也消失了?!蔽髁_一臉憤恨的說。 “什么?!”眾人大怒,“叛徒!”之聲此起彼伏,失去了最后的籌碼,西羅的話或許不可信,但眼前實實在在的黃澄澄金子已經讓他們沒太多功夫謾罵里昂了。 “有了這些黃金,足夠供養我們一段時間,‘月光石號’不會沉沒,能拿多少拿多少吧,在末日到來前……” 西羅還未說完,眾人皆已沉浸在擁有財富的狂喜中,或跳或喊,或是因爭奪大一點的珍珠寶石而推搡甚至拔刀,或是將成堆的金幣攬入衣袖,或是用牙齒去試探金塊的真偽……無數影子投在墻壁上,伴著金子珠寶間的碰撞聲,仿佛一群起舞狂歡的鬼魂。 西羅目睹這一切,無聲的退到密道口處,勾起嘴角,眼神卻如靜止的冰河,他抬手用力按下插著火把的機括,轟然一聲,藏寶室的穹頂裂成數塊巨石落下,仿佛泰坦無情的手掌,蓋在還在爭奪財寶的海盜身上,慘叫被掩在石頭下變得沉悶,木箱中的珍珠和寶石幾乎碎為齏粉,同時也露出藏在最下層的火藥。 西羅拿了火把在手中掂了掂,抬臂擲向不遠處的引線。 ****** 夏爾看了看滿頭大汗拼命搖槳的里昂,又看了看憂心忡忡的克羅莉絲,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驚叫:“你們果然有一腿!” 里昂還沒時間告訴夏爾一系列事情的主謀其實正是“月光石號”的船長,夏爾還當是里昂憐香惜玉,看不下去西羅對克羅莉絲的“虐待”,要帶著女公爵逃命的。 里昂踹了他一腳,依舊不停揮動酸痛的胳膊,氣喘吁吁說:“上帝,我就應該,把你留在撒丁島……” 撒丁島前一刻還是海盜的天堂,后一秒已經淪為地獄,皇家海軍的人數比先前幾次派出的多了一倍,配備的炮火充足,對海盜修建的防御工事輪番轟炸,加上薩法維的步兵從兩翼側面突襲,原本堅不可摧的圍擋終于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海盜們漸漸敗下陣來,島上的商販妓女四處尋船奔逃,有人趁機放火打劫強jian,一片慘象。 隔著湛藍的海水,夏爾仍能聽見遠處撒丁島上的炮火聲和慘叫聲,他咽了一口唾沫,拿起另一對木槳沉默著劃起船。 克羅莉絲看里昂累得半死,有心幫忙,但想到自己那點力氣,恐怕劃到明年都駛不出半海里,干脆一言不發。 西羅答應他們辦完事就前來匯合,可他怎么過來呢?他肩膀的傷好像并沒有他說的那么無關緊要…… “是教廷的船!” 克羅莉絲正神游天外,對面的里昂突然面色一凜,拋開船槳向她撲來:“趴下!” 夏爾聞言急忙抱頭趴倒,船槳落入水中,他頭頂風聲呼嘯帶來一陣涼意,數只羽箭長了眼睛一樣釘在面前船板上。 克羅莉絲被里昂身上的汗臭熏的喘不過氣,他飛快滾到一邊,高舉雙手,提口氣大喊:“我不是敵人,我是教宗國樞機主教里昂·德·斯福扎!” 克羅莉絲微微抬眼,不遠處大船的甲板上站著一排手持短弓的士兵,一個身穿紅色法袍的修士從中佝僂著探出身體又很快縮回去。 里昂眼神極佳,立即興奮的大喊:“是我啊科隆那大人,我曾在比薩向您學習法學!” 一陣沉默,當夏爾都有些無措的時候,一位身著銀閃閃戰甲的中年男子走出來,俯視著小船上的叁人說:“請上來。” 叁人沿著繩梯慢慢爬上船,腳剛踏上甲板,就被無數手握長槍的士兵層層圍住,夏爾看著士兵后的銀甲將領和紅袍老頭一臉戒備,他們不過手無寸鐵的叁個人,對方卻如臨大敵,不由又害怕又覺得可笑。 紅袍修士顫巍巍的說:“你自稱斯福扎主教,可有什么證據?” 里昂有備而來,將一枚小小的玉石印章拋向他,紅袍修士手抖,差點沒接住,在掌中滾了一圈,他拿在太陽下端詳,驚疑不定,又緩緩湊近問:“你真是斯福扎家族的人?” “千真萬確,科隆那主教。”里昂矜持的點頭:“卡羅·斯福扎乃是家父?!?/br> 科隆那主教仔細打量眼前衣著邋遢須發蓬亂的年輕人半晌,終于想起來,白花花的胡子顫抖起來:“啊,是您,的確是,可是……”他有些難以啟齒:“幾年前羅馬派回的使者稱您護送教廷財產時在海上罹難……” 里昂哈哈大笑:“上帝保佑,我的確差點兒就葬身魚腹,一定是主的慈悲,讓祂虔誠的信徒繼續留在人世間為祂布道……” 另一位的中年男子打斷了他對主的贊美,盯著頭戴兜帽埋著頭不吭聲的克羅莉絲問:“這兩位是……” 里昂如夢初醒:“哦,這位小姐就是——” “是我,”克羅莉絲剛才聽里昂胡謅已經很不耐煩了,她摘下兜帽,露出溶金般的長發,迎上身穿鎧甲的男子的目光:“您不會不認識我吧?弗利侯爵。” 被稱為“弗利侯爵”的男子一愣,睜圓眼睛驚道:“殿下?” “正是,斯福扎主教所言都是真的,承蒙他所救,我才能再見到您。” 弗利侯爵受國王之命和教宗的科隆那主教以及薩法維王子一同營救維羅納公爵,鏟除撒丁島的海盜之患。 他十分清楚救出女公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落在“藍鯊”手里只能算她倒霉,就算僥幸撿回一條命估計也不是殘花敗柳了,他已經做好了回去后被國王責難的準備,但那有什么關系呢?他只不過是坐鎮后方發出進攻的指令就行,樞機主教顯然和他想法一致,兩人默契的一同呆在安全的主艦船上,看著皇家海軍和薩法維士兵沖鋒陷陣。 他立即換上一副緊張疲憊的模樣:“殿下,您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么擔心,從熱那亞灣啟程到現在,我沒睡過一天好覺,幸不辱命,那些撒丁島的異教徒被我一網打盡,您又失而復得,不管怎么說,我沒有辜負陛下對我的信任。” 克羅莉絲注意到他擦得锃亮的盔甲沒有一絲磨損,心中冷笑,仍作出一副逃出生天后的激動模樣:“您太謙虛了,這次回去我必向陛下傳達您的英勇和睿智,以作為您日夜兼程不計生死趕來營救我的回報?!?/br> 侯爵聽著克羅莉絲一連串感激的話語,內心也有幾分飄飄然,只當克羅莉絲是個沒腦子的漂亮小姑娘而已,嘴上卻愈發謙虛:“殿下,千萬別這么說,我不敢居功,科隆那主教與阿爾斯蘭殿下亦幫了我不少忙?!?/br> 科隆那主教不甘示弱的搶白:“殿下,一定是我對主的禱告起了作用,萬能的仁慈的主……”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們,克羅莉絲早就厭煩這樣惡心的奉承,她說:“尊敬的大人,我有重要之物遺落在島上,能否借我船和一些人手,我必須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