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占鵲巢
慕容玦摩挲著手中潔白細長的小蛇,另一只手舉著酒囊仰頭咬開酒塞。 駱飛為他帶來了埋藏在酒窖里值上百兩銀子的陳年朱喉酒,朱喉諧音誅喉而得名。聽聞這種酒入口軟甜細潤,如雨后露珠似清香撲鼻。滑進喉管大約半刻鐘左右才有辣意自胃壁向上翻涌,如剪刀撕開咽喉般火辣,其味不僅燎人唇喉又樂趣無窮。 喝酒就應當喝烈酒,結交人就應當結交忠烈。 他暢飲一口朱喉酒,料想溫素也該睡了。 “這么有本事你還能跟我到床上不成!我睡覺了你也瞪眼睛看我!” 酒越喝越暢快,對影邀月別有洞天,他喝地盡興,忽而想到也要叫溫素來飲幾杯:“她肯定沒喝過這種酒,”慕容玦似是迷糊了:“哼,我還舍不得,憑什么給她!再說,她,她睡著了……”想罷,將酒囊中烈酒輕輕地灌溉在小蛇凹凸不平的嘴里,蛇怎好似長出了兩個腦袋?他確實有了醉意。 慕容玦伸著懶腰,一步一咣當,像只被吹地七零八落的柳樹,扶著墻壁,好似要去起夜,他將門從在拴上,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已經開始醉的胡言亂語。 溫素的房間在他房間幾尺不到的距離,他好似認錯了房間,砰砰砰地亂鑿一通,粗野道:“你爺爺的里面到底有沒有人?!小爺我要解手!” 果不其然得被他熬死。 溫素揉揉眼睛,起身開門,想著慕容玦一定是被駱飛那囊美酒變成了英雄前輩那樣的醉鬼,將自己的房間誤認。可門外的慕容玦沒有醉,反而顯得異常清醒冷靜,盡管他還在捶打著大門道:“你爺爺的,開門!” 接著他才用僅有溫素能聽見的聲音道:“讓我進去。” 慕容玦即使醉倒了,也仍然是慕容府的小王爺,仍然是用暗器的好手,六歲初學來的防身功夫即源自唐門,經年累月久病成醫。會用暗器可以沒有一雙清晰的眼睛,卻絕不可以沒有一對敏銳的耳朵,耳朵往往比眼睛可靠,聲東擊西在它面前也無所遁形,這就是為什么天下最厲害的暗器好手之中或許會有瞎子,卻絕沒有聾子。 當床底一只腳磨著床腿的聲音傳出時,慕容玦不動聲色地用指尖按了按小蛇的腦袋。 兩支鮮紅細小的牙印即刻落在了他的虎口。慕容玦得以馭蛇的精妙之處即在此處,是以以毒攻毒。他的血中帶毒,因此蛇毒于他而言不僅有益,甚至可以入藥,就如同現在這刻,蛇毒即充當了醒酒解藥。 “讓我進去,你不是說要保護我么?”慕容玦側身便要進門,溫素咻然將身子一挺擋在門后,急道:“少爺!你不能進來,你有潔癖!” “我有什么? ” “你有嚴重的間歇性潔癖。” “說什么聽不懂,讓我進去——” “究竟怎么了?” “我房中有人。” 溫素聞言表情凝重,長嗷一聲,了然于胸似的再抬起頭來,沖著他道:“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兒。” “他要殺我怎么辦?” “若是玄蝎,他要殺你你也逃不了,若不是玄蝎,那他又怎么對付的了有透珠銀蛇的你,你盡管回房叫他有招無招都使出來罷,若是實在難對付的很,待我睡醒再好好會他一會。” 不待他再出聲溫素已將大門嘭地一關。 慕容玦瞪著眼睛敲門,嘴里喑澀低吼道:“溫素!溫素!” 溫素再將門打開。 慕容玦才在心中道算她有良心。 卻不想不見其人,但見其手,白藕般的一只手塞給他兩只竹葉似的小刀。 “少爺莫慌,真有歹人你就一刀插他。他若不死,你就另一刀插自己,還能少吃些苦頭。若真是玄蝎那幫狂徒,他們個頂個都是折磨人的好手,落在他們手中絕不比自己了結來的舒坦,不用感謝我,這是我應當做的。” 說罷,大門又是嘭地一關。 用不著你,你天天跟著,用得著你,你直睡大覺!慕容玦在門外暴跳如雷。 隔著雕花木門望去,自個兒的房中安安靜靜,仿佛一切是他多心想錯罷了,但他知道,一墻之隔外確有人蟄伏,他甚至不知道此人何時鉆進他床下,足以見此人內功了得,能屏息而不為人所察覺。 罷了罷了,誰也靠不住。慕容玦尋陰著臉尋思道:“我若是因這個喪了命,哪怕成了惡鬼也得纏著你。” 想罷,他吊著一口怒氣走回自個兒門口,惡狠狠地推開房門,霎時一陣旋風從頭頂旋到腳尖,冷入心脾,慕容玦作出十足的派頭,沉吟道:“是哪位鳩占鵲巢,還不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