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槍響驟然響起, 在寂靜的大樓里來回回蕩，林停風握著的手機瞬間被打飛出去，薄薄的手機被子彈打穿，直接報廢。

    秦韞明握著槍從樓外走進來，沒有面具的那半張臉上已有慍色，他走到林停風面前，用槍口對準他的腦袋：“別給我耍花招。”

    林停風也不知道那條消息到底發出去了沒有，腦子飛快運轉，覺得自己唯一的出路只有多拖延一點時間, 可他剛要開口，對方就已將槍口抵在他額頭上：“閉嘴，敢讓我聽你說出一個字, 我一槍崩了你。”

    于是他只好閉嘴，秦韞明緩緩把槍口下移, 挑起他的下巴：“看見你這張臉我就惡心，你們兄弟兩個真是一樣的討人嫌, 不，你們所有人都非常討人嫌，尤其是那個姓魏的。”

    他說著看了一眼時間：“消息跑得快，人可不一定，你說你的同伴們多長時間會來救你？”

    他話音還沒落, 被他扔在數米開外、林停風裝有系統的那部手機便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七萬”。

    “喲，”秦韞明笑了起來, “還真快。”

    而在那部求救用的手機被打飛出去的前一秒，“殺千刀的鬼王黑料群”里，“從不失手”發了一條消息，消息沒寫任何文字，只有一個定位。

    林行舟剛嚼完嘴里剩余的棒棒糖，刷微信時無意中看到這條消息，出于好奇便戳了進去，發現這個位置竟然就在景泉。

    他心里突地一跳，坐在他旁邊的七萬顯然也看到了消息，疑惑地發了條語音：“停風你到底在哪兒呢？剛不還說在營業廳弄你的手機嗎，現在這又蹦到什么地方去了？”

    “從不失手”果然就是林停風，可林行舟此時卻毫無終于把他弟弟逮出來的喜悅，他不知怎么竟有種強烈的不安，又等了一會兒，對方并沒有回答，不再有任何動靜。

    只有紅包狂魔和“守如山”各在底下跟了一個“？”。

    魏執湊到林行舟身邊，盯著那個定位看了三秒，表情忽然變了，而七萬好像也終于意識到什么，趕緊給林停風打電話，可電話接通以后響了幾聲，又突然斷了。

    等他再打，那邊已經提示關機。

    魏執眉毛陡然擰起：“零，給我重新定位22號所在的位置！”

    “收到。”零幾秒鐘之后傳來回信，“抱歉老大，22號子機似乎被損毀了，我暫時無法聯系上它，定位不到22號的具體位置。”

    “……什么？”

    林行舟瞬間從沙發上彈起來：“停風他……”

    魏執朝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稍安勿躁，立刻把陳行從樓下喊上來，又看了一眼那個定位：“這里好像是我們去過的那棟大樓，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林行舟心里的不安在一個極短的時間內已經達到峰值，幾乎要溢出來，魏執又說：“他沒事不會發這樣不明不白的消息，22號子機又出現問題，他多半是出了什么事。無論如何我們過去看看——陳行，準備傳送。”

    廢棄的商業樓里好像永遠都是漆黑一片，分明是下午，外面的光線卻似乎一點也透不進來。在這種背景之下，亮起的手機屏幕就顯得格外惹眼，秦韞明拿余光一掃上面的來電顯示，嘴角翹起：“還真快。”

    隨后他手里多了一個微型遙控器，輕輕一按，本應該毫發無傷的手機竟瞬間爆炸起火，碎片崩得到處都是。

    林停風瞳孔微微一縮，秦韞明又拿槍在他臉上輕輕拍了拍：“你想知道，為什么你們號稱‘永不損毀’的系統會被我這么輕易地破壞嗎？”

    林停風沒吭聲，對方湊在他耳邊輕聲說：“秘密。”

    或許是抓到一只鬼獵得以發泄餓鬼大軍被剿滅的怒火，秦韞明心情似乎格外好，他繞著林停風踱了幾步：“等你同伴過來估計還得要幾分鐘，趁這個時間，不如我們來玩個游戲如何？”

    林停風警惕地看著他，秦韞明又說：“我這個人呢喜歡賭博，我們就來賭一賭你今天能不能活著出去——剛剛我們已經浪費了兩分鐘的時間交談，你的伙伴搶占了兩分鐘的先機，那么為了確保游戲的公平性，我先打掉你兩格血，你看不過分吧？”

    林停風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已經將槍口一偏，子彈毫無征兆地直接貫穿了他的右手手腕。

    劇痛之下他抑制不住地叫出聲來，緊接著秦韞明又拿槍抵住他腹部，臉上依然是笑著的：“我記得你有一個最大的弱點，就是不能受傷，對吧？要不要猜猜自己在大動脈被打穿的情況下能夠堅持多久？半分鐘？一分鐘？你放心，這把槍殺傷力很小，不會立刻要你命的，我只是好奇，這一次魏執還能不能救活你？”

    他說著笑意加深，手指扣下扳機：“那么，游戲開始。”

    如此近的距離林停風根本無法躲閃，再次被子彈擊中，血一下子冒了出來。秦韞明用的槍似乎不是目前市面上能見到的，他無法判斷其型號，不過單純就“槍沒有直接把他手打斷”這一點來說，這把槍的威力好像確實非常有限。

    秦韞明把槍放在地上，隨后緩緩后退：“槍里還有一顆子彈，你可以用它結果自己，或者試圖逃命，我個人看來，還是第一種比較干脆。”

    林停風已經疼得渾身都是冷汗，雙腿打軟，跪在地上站不起來了，他可以感覺到鮮血正在源源不斷地流走，而正在此時，他身后傳來了什么聲音，不像人，更像是野獸的咆哮。

    他艱難地扭過頭去，只見從更深的黑暗里冒出幾只細腳伶仃的餓鬼，肚子卻大得活似剛剛生吞下一個人。林停風咬著牙，視線落在三米開外，他之前被秦韞明卸掉的兩把打鬼槍全在那里扔著。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已經思考好了對策，用力地掙動起來——秦韞明開槍打穿他手腕的時候，腕上的手銬也一并被打斷了。他艱難地把自己鮮血淋漓的右手從手銬里抽出，用僅剩的一根還能動的食指勾過地上的槍，拿虎口抵著，對準左手手銬開了槍。

    最后一顆子彈打斷了手銬中間的連接部分，他瞬間失去支撐撲倒在地，槍也脫手而出，而右手被后坐力一沖，鉆心的疼痛險些讓他昏厥過去。

    黑暗中潛伏的餓鬼已經到了近前，他勉強撐住自己的意識，本能一低頭，躲過了招呼過來的利爪，手腳并用地朝那兩把打鬼槍爬去，將其中一把別回腰間，握住另外一把，單手上膛，一個旋身朝背后連開三槍。

    三枚子彈全部命中，將三只離得最近的餓鬼打成了灰，腹部的傷因為他的動作冒出更多的血，衣服已經濕透了，滴滴嗒嗒地往下淌。

    右手徹底不能用了，等于直接將他的戰斗力砍去了一半，但盡管如此他也沒被餓鬼掃到一根毛，他嘗試著從地上爬起來，一邊開槍一邊往門口移動。

    秦韞明站在門外，目光始終追隨在他身上，面帶微笑，并抬起胳膊，鼓了三下掌。

    但緊接著他就笑不出來了，只感覺有什么東西朝自己面門飛來，猛地一躲，一枚子彈擦著他的太陽xue飛過，削斷了他一撮頭發。

    秦韞明瞇起眼，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大樓。

    而實際上，林停風那一槍完全是憑著本能開的。

    劇痛和大量失血已經讓他意識模糊，眼前幾乎看不清東西，但身經百戰的身體即便不需要大腦調配也能自己做出反應，耳朵捕捉到聲音的同時，手已經條件反射地舉起了槍。

    冷汗順著發梢流進眼睛里，讓本就模糊的視野更加雪上加霜，他眼前只有一片晃動的光影，分不清自己在哪里，甚至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可即便這樣他也沒有停下腳步，哪怕他不知道那條消息到底發出去沒有，究竟會不會有人來救他。

    不是出于對同伴無條件的信任，而是靈魂深處有個聲音在說：不能倒下。

    鬼獵團隊中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定位，大部分都是雙重職能，像大姐那樣攻防兼備，或者七萬、初余那樣，在戰斗時也能給其他人提供增益。

    然而林停風從始至終都只有一種——攻擊。

    不停地攻擊、不停地戰斗，只要還有一口氣、還有一滴血，只要他還沒有倒下，那就會戰斗到最后一刻，哪怕彈盡糧絕、己方全滅，也不會后退一步。

    魏執說他太過極端，最好找一個搭檔守住背后空門，他卻回答：我不需要。

    林停風終于一步一挪地移動到了大樓門口，除了握著槍的手，身體的一切感知仿佛都不存在，他視野漆黑一片，心跳聲被無限放大，氣已經無法喘勻，好像吐出去了這一口，就再也接不上下一口。

    恍惚之中他感到有什么東西在接近自己，槍口下意識地轉過去，卻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阻擋了他的手指，讓他遲遲沒能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