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舟愣了一下，又回去看了一眼門牌號, 確定是自己家，遂一頭霧水地撓了撓后腦勺：“不是……你們不是在樓下嗎？”

    陳行頭也不抬地繼續敲鍵盤：“唉, 老魏買的新家具味兒太大了，受不了受不了, 再聞下去要傻了。”

    坐在他對面的魏執抬眼瞅了瞅他，大概是覺得無法反駁，竟然沒吭聲。

    林行舟疲憊不堪地跌進沙發，四仰八叉地癱下了，陳行一推眼鏡, 又說：“英雄，你這體力也太差了，人家狂奔五千米趕過去支援, 完了還能繼續戰斗，你怎么回事，歇菜了？”

    林行舟朝他一擺手，在小沙發上艱難地翻了個身，腦袋抵在沙發扶手上，臉給擠得變了形：“別叫我，沒結果。”

    “這樣子可不行啊，”陳行痛心疾首地說，“你這樣是禁受不住鬼王的摧殘的。”

    林行舟：“……”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已經把自己賣給鬼王了？

    “干你的活。”魏執瞪了陳行一眼，轉頭扔給林行舟一個面包，“吃點東西。”

    林行舟本來并不想吃，然而見他態度強硬，只好撕開來墊著包裝紙慢慢啃，啃了沒兩口便坐起身，掏出那把手`槍比了比：“我說，你真的不打算教教我使這玩意？我這根本打不準，太浪費子彈了。”

    “教不了，我是使刀的，刀槍不通。”魏執說，“回頭讓你弟弟教你，他玩槍玩得比較溜。”

    林行舟沒想到他竟然主動提起林停風，還在愣神，陳行已經附和上了：“對，停風是用槍高手，號稱百發百中，這么多年好像還沒失手過，讓他教你——老魏不行，太菜。”

    魏執眉毛一跳，不甘示弱地懟回去：“我能用刀劈掉子彈，你能嗎？”

    陳行正要說話，林行舟趕緊抬胳膊在他倆中間比了個叉，并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停，不想聽你們拌嘴——所以我弟弟現在在哪兒呢？”

    兩人同時不吭聲了，林行舟雙手環胸，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隨后果斷給他們一人記了一筆。陳行偷瞄他一眼，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遂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奇怪，我檢測到一個陰氣波動。”

    林行舟湊過去瞧，發現他電腦上顯示的地點正是自己家，有一個紅點正在不斷地接近，眼看著就到了家門口。

    下一刻，玄關那邊傳來敲門聲。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陳行朝林行舟一抬下巴：“陰氣二級，去開門。”

    林行舟不情不愿地爬起身，準備會一會這個“客人”，結果一開門，發現門口站著一只造型奇怪的鬼，它大概只有他膝蓋那么高，卻穿了一件不知是誰的上衣，一直拖到腳底下，更奇特的是它竟然有五個腦袋、五張嘴，卻只有一只眼睛，長得完全不像個人。

    林行舟幾乎以為這是什么變異物種，陳行湊過來說：“一目五先生？你怎么在這里？”

    “一目五……先生？”

    “是一目，五先生。”陳行把鬼請進了屋，“一目五先生其實是五只鬼，不過只有一只眼睛，所以其他四只只能聽有眼睛的那個，不能擅自行動。”

    林行舟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么神奇的東西，不由十分新鮮，翻開圖鑒查了查，發現此鬼還有個名字叫“五奇鬼”：“可是……你為什么會認識它？”

    “哦，這是大姐的寵物。”

    林行舟：“……”

    這位大姐的喜好可真夠獨特的。

    一目五先生像個人似的嘆了口氣：“這地方食物也太難找了，好不容易碰到兩個，我們眼巴巴地盯了一宿，居然還被餓鬼搶了先，同是鬼為什么要為難彼此？”

    林行舟翻著圖鑒，圖鑒里說一目五先生以活人精氣為食，但它們卻不是見誰都吸，只挑“不善不惡、無福無祿”的人，并且只在人睡著的時候才會動手。

    他看了看那鬼，奇怪地問：“你去哪里找吃的了？”

    “網吧，”，“我跟主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在周圍碰碰運氣，被餓鬼搶先不說，還碰到你了，怕被誤傷，只好躲起來。”

    林行舟回想起來——原來當時看到的影子和檢測到的陰氣就是它，他還以為那兩個學生的死另有蹊蹺呢。

    不過他轉念一想，又問：“那你看到那兩只餓鬼是怎么作惡的沒有？”

    “兩只？”一目五先生眨了眨僅有的一顆大眼睛，“沒有，就一只，一只鬼殺了兩個人，把他們的靈魂帶走了，我打不過，怕被吃掉，所以沒敢阻止。”

    它又沉重地嘆了口氣，好像還對食物被搶這件事耿耿于懷：“還好不是每一只餓鬼都能殺人，不然我真的要活活餓死了。”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它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三人立刻向它投來目光，陳行說：“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所有的餓鬼都能殺人？”

    一目五先生的大眼珠里帶上幾分詫異：“因為真正的鬼就那么多啊，雖然它們長得都一樣，但畢竟是復制出來的，只有本體才是真正的鬼，具有食人精氣的能力，其他那些只是陰氣捏出來的形狀，連個貨真價實的鬼都算不上，談什么殺人不殺人。”

    魏執皺起眉：“你怎么會知道這些？你怎么能夠區分出它們的不同？”

    或許是鬼王大人氣場太過強大，直接嚇得一目五先生躲到沙發后面去了，半晌才哆哆嗦嗦地探出頭：“這……這不是很容易區分的嗎，本體明顯陰氣強，復制出來的就……就非常弱啊？”

    “怎么可能，”陳行說，“它們身上都戴了屏蔽儀，我們根本檢測不到陰氣，怎么偏偏你能分辨出來？”

    一目五先生被嚇得再不敢出聲，躲到沙發后面不出來了。

    “等等，”林行舟不知想通了什么，忽然站起身，“我想我們……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我們鬼獵都是人，并不能直接感知陰氣，都是依賴系統，所以陰氣屏蔽儀屏蔽的是零的檢測，并不是將所有的陰氣都隱蔽了，是不是這樣？”

    陳行一推眼鏡：“是。”

    “那么，或許鬼……它們的同類，依然可以感知到呢？”

    “這不對，”陳行說，“如果鬼能夠感知，那魏執為什么感知不到？小鬼都能感知到，鬼王反而不行？這不合邏輯。”

    “不，不對，不對。”林行舟在原地踱了一圈，極力想理清自己的思路，忽然他停下腳步，抬頭看向魏執，“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你的感知能力跟陰氣鋪展的強弱有關，同樣的范圍內，小鬼能輕易地感知到你，你卻不能反向感知，是這樣嗎？”

    魏執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之前在沒人的地方試過，盡管我把陰氣開到很高，也依然感知不到那些餓鬼。”

    “所以，”林行舟說，“這個陰氣屏蔽儀，是針對系統，以及你——或者說，高級的鬼。你說002的天賦是‘復制’，那么他所創造的東西一定有一個‘源頭’，這個源頭就是你，他復制了你的感知能力，并利用這個能力制造出屏蔽儀，屏蔽范圍卡在你目前所能夠鋪展的陰氣極限，只要你不超過這個極限，就永遠也不會感知到他們，而他知道你斷然不會超過這個極限，因為你不能影響到這座城市里的人。”

    魏執的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林行舟又說：“但是有上限，就自然會有下限，你的上下限都卡在屏蔽儀的屏蔽區域當中，且這個區域會覆蓋絕大多數的鬼。但如果鬼的等級低于屏蔽儀的下限，就自然而然不受其限制，可以感知到他們的存在。”

    “原來如此，”魏執好像終于明白了什么，“零的數據基本是按照我正常狀況下的數據設置的，目的是抵擋其他鬼怪的干擾，所以這個數值也在屏蔽范圍之內。如果我們想要重新檢測到餓鬼的陰氣，根本不需要什么反屏蔽儀，只需要……”

    “改變閾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