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舟：“……”

    他有些哭笑不得，思考了一下才說：“大概是天生吧。”

    田倩又問：“那你是什么時候意識到你的性取向跟別人不一樣的？”

    這回林行舟沒立刻答，對方好像終于意識到自己唐突了，連忙解釋說：“不不不，你別誤會，我沒想打探你隱私，我就是……好奇，你要不想說，就當(dāng)我沒問啊，吃飯，吃飯。”

    林行舟倒不是很在意這些東西，笑了笑說：“這有什么隱私不隱私的——其實這事我還記得挺清楚，應(yīng)該是我初三那年，中考前最后一天上課，學(xué)校給了我們一下午的時間放松，班主任就帶著我們看電影，他們在那看大電影，班長就拉著我們一票男生躲到后排，拿個平板放小電影。”

    他說著抬頭看了對方一眼：“就……那種電影，你懂吧？那時候也十四五歲了，小男生嘛，對這方面的事情都很好奇。到了關(guān)鍵地方，還有特寫什么的，別的男生看得很起勁，很興奮，我就覺得有點……呃……”

    他頓了頓，強行把“惡心”二字咽下去了：“有點不舒服，形容不上來的那種感覺。”

    田倩壓低聲音說：“可這也不能代表什么吧，平白無故有個男的脫光了站我面前，我也會覺得不舒服啊。”

    林行舟點點頭：“所以當(dāng)時我也沒太在意，就自己走了。后來長大了一些，大概高一高二的樣子，有一回去辦公室給老師抱作業(yè)，不小心碰掉了一本，剛好有一個別的班的男生幫我撿了，還說‘以后小心’之類的話，當(dāng)時我突然就有一種……”

    “心動的感覺？”

    林行舟抿嘴一笑：“可能吧。后來我還跟人打聽過，知道那個男生是隔壁班的班長，出了名的好人緣。”

    田倩對于八卦從來都是兩眼放光，又問：“那你跟他告白了嗎？”

    “我哪敢啊，”林行舟說，“我小時候慫得很，高三才膽子大起來，而且那時候同年級還有一個gay，他倒是挺大膽跟人告白了，結(jié)果對方指著鼻子罵他惡心，還捅到班主任那去，最后被學(xué)校通報批評，鬧得沸沸揚揚——那個男生最后轉(zhuǎn)學(xué)了。”

    田倩接不上話，林行舟又說：“不過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徹底明白自己確實跟其他人不大一樣，也知道世界上像我一樣的不止一個，可惜礙于別人的眼光，我不敢表現(xiàn)出來，也沒跟家里說。”

    田倩小心地試探說：“那你除了陸捷就沒告訴其他人了？我不會是第二個知道的吧？”

    “當(dāng)然不是，”林行舟笑了笑，故意把家里出事的那一段跳過去，“后來上大學(xué)我就有點放飛了，幾個舍友也都是大大咧咧的那種，他們問我為什么不找女朋友，我就如實跟他們說了，結(jié)果他們幾個大嘴巴，第二天就給我捅出去，搞得全專業(yè)都知道了。”

    田倩沒忍住“啊”了一聲：“那后來呢？他們沒對你表現(xiàn)出什么……”

    “不會的，美院那幫人都很放得開，尤其我們系，一個個都是瘋子，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同性戀什么的太常見了，經(jīng)常走在路上就看見兩個男的或者兩個女的抱在一塊開始親，還有不少起哄架秧的。他們給我捅出去，最大的后果大概是隔三差五就有人給我介紹男朋友，搞得我挺煩的。”

    田倩放下心來，隨即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雙手托腮：“我還以為我是第一個知道這事的女性呢……對了，你剛說‘美院’？你是美院畢業(yè)的？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真正的工作是什么啊，感覺很高端的樣子。”

    林行舟笑說：“我就一畫漫畫的，有什么高端不高端。”

    田倩雙手合十：“漫畫家！”

    “別別別，可別抬舉我了，離‘家’還遠(yuǎn)得很。”

    “其實我挺羨慕你們的，”田倩說，“時間自由，每天只待在家里就好了，不用朝九晚五，也不會被領(lǐng)導(dǎo)罵，多自在。”

    林行舟搖了搖頭：“很苦的，尤其是前期沒什么人氣的時候，只能拼命更新爆肝，還掙不到什么錢。你們一天工作八小時，我們可能要十六個小時，有時候偷懶了沒完成進度，到了該更新的時間就得熬夜趕稿，通宵什么的都是常事。生病了也不敢請假，經(jīng)常有人一直拖著拖著，小病就成了大病，等修整幾個月再回來，讀者已經(jīng)不記得你了。”

    “更新得再勤快也不會有人夸你，反而要說‘好短’‘等了這么多天就這么幾頁’‘又沒了’‘每次都這么少，不想賺錢了嗎’。”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無奈一攤手，“我有什么辦法，就算一話能賺一百萬，畫不出來還是畫不出來，手速就在那擺著了，除非我變成哪吒。”

    林行舟抿了口水：“所以說，還是你們這種上班時間固定、工資也穩(wěn)定的工作比較好，你看陸捷隔三差五就要出去浪，我忙的時候，最高紀(jì)錄整整兩個月沒回過他消息。”

    田倩看著他，想了想問：“那你干這一行，后悔嗎？”

    林行舟微微一愣，隨后將視線落向窗外：“不，我的字典里沒有‘后悔’二字。”

    他說這話的時候，魏執(zhí)正在車?yán)镩]目養(yǎng)神。

    車?yán)锢錃忾_得很低，后座車窗開了一邊，可惜正處在林行舟的視線盲區(qū)，因而并沒有被注意到。不甘寂寞的零同學(xué)千方百計要sao擾自家老大，然而對方仿佛老僧入定，就是不理。

    于是她只好切換到“一本正經(jīng)”模式，撇撇嘴說：“老大，你今天又有失控的跡象了。”

    魏執(zhí)拿鼻子哼出一聲“嗯”算是回應(yīng)，零又說：“要記錄嗎？”

    “記吧。”

    “距離您上一次失控已經(jīng)過去兩年半了，老大，你有沒有什么感想？”

    “沒有，”魏執(zhí)面無表情地說，“你放心，我徹底失控那一天不會來的，收起你的想法。”

    “哦，”零居然顯得有些失望，“看樣子我是發(fā)揮不了自己原本的作用了。”

    魏執(zhí)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老實當(dāng)你的系統(tǒng)不好嗎？我記得我當(dāng)初沒給你設(shè)置‘唯恐天下不亂’人格。”

    零張嘴正要接話，不知察覺到什么，突然原地化回刀柄，魏執(zhí)一抬頭，發(fā)現(xiàn)從馬路對面走過來一個人，徑直走到他車前，輕輕敲了敲車窗。

    第35章 未時五刻溺水鬼

    林行舟在餐廳門口把田倩送上了出租, 自己則穿過馬路靠近魏執(zhí)的車，發(fā)現(xiàn)車?yán)锞尤徽娴挠腥恕?/br>
    很快他就被對方請上車，忍不住開門見山地問：“你專門在這里等我？你不是說你有事嗎，為什么不先回去？”

    魏執(zhí)把車打著火：“借口而已。”

    “那你為什么不肯跟我們?nèi)コ燥垼俊?/br>
    魏執(zhí)一偏頭，視線跟對方接觸了一下又錯開，隨后把車開出停車位：“不跟你們吃飯，主要原因是我一般不吃人類的食物。”

    林行舟沉默兩秒：“人類？合著你不是人？”

    兩人似乎都沒有意識到這話有什么不妥，魏執(zhí)拿余光掃了他一眼：“接觸這么久了，你覺得我像人嗎？”

    通往非機動車道的斜坡被一輛很沒素質(zhì)的車給堵住了, 魏執(zhí)只得直接把車開下馬路牙子，車身劇烈晃動了一下，林行舟的認(rèn)真思考被瞬間打斷, 下意識地說：“好像確實不太像。”

    他自顧自地點了點頭，心理承受能力極高地接受了現(xiàn)實：“所以你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魏執(zhí)沒吭聲。

    林行舟偏過頭來看他, 似乎很想從他身上找到一些線索，可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也沒能瞧出個所以然, 小聲嘟囔了幾句：“不是人……難道是鬼？可鬼不能在陽光下出行，我看你完全不受影響，而且你有影子啊。別的東西……高科技？人工智能？現(xiàn)在的科技還沒有發(fā)展到這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