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貫滿盈重生男[直播]_分節閱讀_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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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嘆一口氣,這些百姓不幸中的萬幸,便是活在中原腹地,哪怕饑荒,哪怕流落,到底還能掙出條活路來。當日他在邊關時,每當蠻胡入寇,鐵蹄踐踏之下,遍地腥膻,那里的百姓十室九空,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自小立志,發誓殺盡蠻胡,保家衛國,還大燕一片朗朗晴天。 只是如今…… 仲衡黯然地握緊拳頭,咬緊牙根,總會過去的,即便不能再展抱負,能護阿弦一輩子,平生足矣。 他正神傷,突地聽到身邊公子爺一聲怒吼: “我大燕百姓這般饑寒交迫,流離失所,爾等竟然還敢欺壓于他們,不怕蒼天有眼,朝廷責怪么?來人,給我好好教訓這幾個刁滑惡吏,把粥俱都分派下去。阿奴,你主持這里,石屏林泉,隨我入城籌糧!” 厲大公子義憤填膺地怒指那幾個正在罵罵咧咧抽打流民的衙役,大義凜然,眼眸明亮,臉頰都因過于激憤而漲紅。 仲衡看著他那為民而起、勇而任事的樣子,只覺心頭砰然一跳,熱血上涌。他邁出一步,肅立抱拳,仰慕地凝視著自家的公子爺,發自內心地道一聲:“喏!” 第46章 籌糧 陳達陳子度, 堂堂縣令老爺, 一邊在縣衙大堂里跟著那位公子爺轉圈, 聽厲大人為災民表達同情的憤慨激昂之辭,一邊不住點頭哈腰,偷偷抹那一頭冷汗。 什么“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 上天難欺。”什么“牧民官當為皇帝分憂,將治下百姓都餓死了, 向何人征稅征役去?”道理倒是振聾發聵, 可這江夏郡安陸鬧春荒, 流民四散,罪過怎么也套不到他秭歸郡江陵縣頭上吧? 流民一多,縣城四周農戶田里便糟了秧, 餓極了的流民甚至將農戶的種糧都從土里扒來吃, 打個半死都不撒嘴,要不是這幫子多是老弱,青壯不多, 又餓得半死不活的,怕是連城門都要閉了, 以免沖擊縣城。便是如此, 城中已怨言四起,這幾日已有幾家仕紳豪商來請命,要求將流民速速驅散。 若不是怕逼急了兔子都咬人, 他連三日一次的薄粥都不想施,如今只盼這幫人餓急了自已散去他處覓食,莫要滯留于此。實是調兵花費太多,那幫驕兵橫將要錢不要命,他這下縣也沒多少積存,不然早早請了臨縣駐軍將這流民驅盡,還費這功夫作甚?只要流民不餓死在江陵縣就成,又管他們去哪里尋食? 如今倒好,來了個厲相大公子校尉厲大人,這一派不食人間煙火的作派,還要籌糧,助流民歸鄉,重修水利……呵呵!反正他這縣里要錢沒有,要人還是沒有。 且順著毛吧,到底是厲相公子。陳達笑得恭順,心中不以為意,若不是這位公子爺手持厲相名帖,又有校尉任命書,行止更是貴介出身,而他的靠山族兄陳爾昆正是厲相門下“走狗”,他這一把年紀的堂堂縣令,如何能陪個半大小子玩這等“善人慈心”? 厲弦也不與這花白胡子的老狐貍老滑頭多廢話,依著上人們的出謀劃策,二話不說,帶著自家小廝,“借”了縣里十來個衙役,便上仕紳豪商家買糧去。這縣衙的糧庫和常平倉空得能餓死老鼠,富人家中卻是陳糧腐熟,往往一年都要騰換許多去喂牲口,天下之大,幾時缺過糧?缺的不過是窮苦百姓口中之糧罷了。 如今依著上人們的說法,便是要仗勢欺人,又不可欺得太過,免得此處富商狗急跳墻,要快刀斬亂麻,重金購糧,把這幫流民帶回他們的家鄉,重修水利,以工代賑。 仗勢欺人這活,厲大公子忒拿手,但如何把握火候,給人點甜頭不至讓這幫肥豬抱團反抗,就稍有點難度了。所以上人們說要用重金平價采購,呸!哪來的重金,還不是他的錢財?更重要的是,疏導流民歸鄉之后,還得將功勞讓予這滑頭的陳縣令,還有那安陸縣令,一來讓他們能乖乖配合,二來也讓朝廷免予猜忌。 這等有肥水又有功勞的活,自來都是瞞上不瞞下,讓縣令成了“利益共同體”就不會出工不出力,如此敷衍了事,更不會悄悄捅上一刀。 上人們議論得群情洶洶,為種種方案爭得不可開交,最后才定下這個便于實施,不會引發大反彈,又能幫助災民的“好方案”,十分洋洋得意。 厲弦聽了這個方案,楞了許久,敢情累死累活花上一大筆錢,名利都歸他人所有,虧的只有他這冤大頭?這是個鳥的“好方案”? 鐘大仙語重心長地勸解道:“你如何沒有收獲?一則收獲上人們的認同和賞分,二則收獲最寶貴的民心啊!” 為了正面激勵土著厲積極向上,引導他健康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在鐘主播費盡口舌的勸說下,觀眾們心不甘情不愿地將“電擊大餐”眾籌星幣轉成了“拯救流民行動”的任務賞分,大棒威嚇加積分引誘,果然行之有效,鼓起了土著厲無限的慈悲助人之心。 厲弦咽下了一個脆生生的“呸!” 轉頭吩咐林泉,持了他的帖子,去鄰縣將鐵甲接來,再問工坊借上幾個木匠,就道是厲大公子有急用。 林泉接了名帖掉頭就走,厲大公子當即領著一幫小廝和衙役,讓地頭蛇帶路,籌糧去也! 有厲相的威勢加持,又灑了大把銀錢,縣里的土財主們對京里的貴介還是敬畏,嗷嗷叫著苦喊著難,到底還是將庫底陳糧倒了出來,厲公子張牙舞爪地恐嚇,總算讓這幫子摳門老財沒把快腐成泥的爛谷子拉來偷偷出貨。吃了一肚子鳥氣,花了三天,終于將夠這千人熬上兩月的糧籌出來了。 這幾日里,白日要籌糧,夜晚還要熬燈畫那甚么“黃河大水車”,厲弦兩眼紅彤彤的,把那小胖臉都熬瘦了三分。 按著上人們的說法,其實只要水利得當,即便一時天時不利,也可取得較好的農作收益,而這世上的水利工法、各類器械又如何能難得倒異世的上人們?這幾日上人們日日爭吵,斗得差點要干架,便是爭著讓厲弦采用自家的方案,什么水車、翻車、溝渠、壓水井…… 千奇百怪不一而足,看得土著厲是眼花繚亂,大開眼界,不知世上竟有如此妙思之物。 最后還是鐘主播出來主持大局,提出幾點要求,這才篩掉了許多不切實際的“奇思妙想”。 一要材料在中古時代能做得到;二是時間要在半個月之內能解決關鍵問題,厲弦還得趕著去西北赴任;三是制作工藝不能太繁復,這里匠人的技藝比京城大匠那還是有些距離的。 綜合以上條件,最后上人們一致同意的方案,便是“黃河大水車”加溝渠,如果能成功,即便是旱上一年半載,只要長江未干,這水車便能自動引水灌溉,流民有了這些日子以工代賑發下的工糧,也能挨得過春荒了。 至于以后,各安天命罷。 上人們雖是大義凜然,到底還是挺實在的,沒想著讓土著厲一輩子當圣母包辦流民的衣食,只是想讓他救一把這些快餓死的可憐人。“升米恩,斗米仇”,若真是花錢一直養著,那倒是要養出一幫爺來了。 便是施了兩日稍稠厚些的粥,已有些不安份的青皮混混剛填平肚子底,有了些力氣,便想著要如何蹭上這“慈悲”的公子爺一點。有些家中人口多,在鄉間村里一慣兇蠻愛占便宜的,悄悄看著情勢,也蠢蠢欲動想跟著刮上些米糧。 好在厲弦知人善任,派了仲二去管理渡口施粥處。 仲衡不是什么慈悲人,他信奉的是“常行修羅手段,心懷慈悲心腸”,他眼中見得到百姓的苦痛,悲憫他們的艱難,但絕不會放縱貪婪。當年守邊關時,阿父讓他從先鋒營小士官做起,北地粗蠻強橫的兵痞子都收拾得稀里嘩啦,如何看不穿這些混混的小肚雞腸和貪心? 臂膀粗的棍子一人一根,十來個膀粗腰圓的護衛對著那幾個挑釁尋事的混混們一陣狠抽,抽那屁股上稍有點rou的地方,死不了又能嚎得兇,還兼滿地驢打滾。 收拾了幾個,殺雞儆猴,又讓戰戰兢兢不敢多走半步的幾家老弱多喝半碗粥,眾人重又瑟縮如鵪鶉,更知曉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聽話的有粥喝,鬧事的要挨棒,善心的大爺們抽起人來,可是半點不手軟。 仲二把這些流民幾乎當成了當年的兵混子來訓,讓他們十余人一組排成列,小家可一處,大的宗族卻不許抱團,按次序領粥。眾人惶惶無措,一時急得不知如何找自己的隊伍,慢了又怕挨揍,一時間東推西倒,哭爹喊娘的,亂成一片。 鐘衡一聲虎吼:“都閉嘴,站著!” 他指著幾個護衛,道:“你你你,拖幾戶人家過來,湊十幾個人一隊。”又指派煙青,“你將他們的手背寫上公子爺的‘簡數’,讓他們記下自己的隊數,按序一隊隊領粥。” 記不住?挨上一棒子就記得很住了。 煙青憤憤然摒著氣,又不敢真的不搭理這男狐貍精,要知公子爺如今越來越看重阿奴,連這一攤子事都交到他手上,言明這里留下的人都聽從阿奴命令。他要是不聽命行事,不但會誤了公子爺的事,說不得讓那狐貍精在枕邊添油加醋幾句,公子爺還得越發厭了自己。 煙青看看那粗木棒子,也有些發怵,這,這男狐貍精總不敢打他這公子爺貼身小侍吧?心中憤然,到底不敢與人對著干。 思廬瞥了他一眼,湊過頭來悄聲道:“既是要做,做出些樣子來,不是更能讓公子爺賞識你這能干人兒么?” 煙青聽得精神一振,有道理!公子爺如今不重色欲,更看重能干活的,連南苑莊子上那等粗人能制出硬墨筆來,都贊賞有加,他若是能做好這一攤事,必能讓公子爺瞧瞧他煙青的本事,更看重幾分。 他自來精于數賬,這半年來更是為了投公子爺所好,跟著悄悄學了那“簡數”記賬寫畫之法,給流民們編個隊,喊個數,簡直易如反掌。又有思廬在一邊襄助,如何做不成事? 煙青向來是個潑辣性子,除了在公子爺面前媚如水,其余時候可是精明得很,說干就干!他萬分不舍地取了自家二分銀買的“馥春”石榴紅胭脂,一咬牙,罷罷罷!舍不得胭脂套不到公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