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往事: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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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少年時代都有悄然珍藏的記憶,男孩子可能是兒時收集的老游戲卡牌,女孩子則是鐵盒里那一顆顆色彩不一卻同樣璀璨的玻璃珠子。 屬于陳阮的那顆玻璃珠子如今沾滿了灰塵,它本來也不算特別晶瑩剔透。若有人把它洗干凈放在燈下,拿著放大鏡,仔細瞧了去,會發現珠子里竟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那是陳阮高中時代唯一的傷痕。 已經步入高叁,6號樓的氛圍儼然變得凝重肅穆起來。教室后黑板的彩色宣傳畫被無情擦除,每期都變成了“高考倒計時”,就像一個不會翻頁的日歷一般。每天修改日子的值日生,則變成一個人形計時器。 班級里最嘻嘻哈哈、無憂無慮的同學不再那么放肆,有時在課后也偶然看見他們緊鎖眉頭、一籌莫展的樣子。曾經偷藏著手機熬夜上癮的寄宿生也感覺到了危機,連晚上突然查崗的宿管阿姨都神奇地“抱怨”著,最近繳獲的戰利品竟少了那么多。 陳阮感受到了莫名的壓力,不是從平時的作業考試中,盡管她錯的并不多,而是從她的皮膚上。從前,她是一個從來都不長痘的女孩,春夏秋冬,四季如常,皮膚光滑而細膩。自一進入高叁后,她的內分泌仿佛瞬間被打亂,額頭上的小紅點如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她慌亂地買了些藥膏,涂了幾下子,效果不大,也沒有再管。 因為長痘痘,她變得有些害怕見人,和同學說話的時候都有意無意抬手遮著額頭。小動作長時間成了習慣,有的人看見她奇怪的舉動,不禁好奇問過她是不是肢體上有什么問題。 其他人倒也不是那么要緊,陳阮最怕見到的就是嵇相宇。在少女十八歲的花季,別人都像鮮花一樣綻放,只有她像被蟲子叮咬過花瓣的花朵,成為叢中最突兀黯淡的存在。 她變得更自卑了。 陳阮有一種緩解壓力的方法,盡管它并不能讓額頭上的痘痘完全消除,但至少能給予她焦躁的心靈片刻寧靜。 那就是畫畫。 沒有特定形式,喜歡什么就畫什么,想到什么就畫什么。 看見一只鳥偶然棲息于自修教室的窗臺,她就會畫鳥。看見秋天的桂花開了,她就用彩鉛勾勒出滿樹繁花。課間在桌上學習,抬頭看見熱切攀談的同學,她就會用鉛筆快速勾出人物的雛形。 這些都當作練筆,她畫得越來越好,生活是她的良師。 而有一個東西、更恰當地說是一個人,她從未畫過。雖然無數次在內心萌生出了想法,最后都在下筆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不是不會畫,是怕畫得不好,不夠好,讓自己永遠滿意不了。 人總是這樣萬分挑剔,怕配上喜歡的人的不是最好的。 那就是嵇相宇。 高叁晚自習的夜很靜。到了高中最后一年,學校為了高叁學生的學習效率,修改了一些規定。曾經寄宿于校的學生可以選擇走讀,怕人多的晚自修太吵,所以開放了回家復習的權限。 這樣一來,本是快坐滿人的自修教室,一下子少了大半。陳阮占了最后一排偏靠墻的座位,她四周都沒有人,這里也算是她的私人小天地了。 每到寫完所有作業,刷完一天給自己規定的題量后,她都會從書包里悄悄拿出一張A4素描紙,還有一罐子鉛筆,想著今天畫點什么減壓。 今天是她拿出同一張紙的第叁天,那上面已顯露出一個人物來,是半身像。他微微側臉,露出3/4的正臉對著繪者,唇角是平的沒有彎鉤,第一眼看好像不在笑,顯得整個人很冷的樣子。可若仔細看那雙眼睛,眼波流轉中,藏匿著一絲笑意與溫柔。 他的右手食指中指間夾著一支筆,筆末端抵著書桌,雙手肘隨意搭在桌子上,穿著再尋常不過的白襯衫。 這是陳阮第一次鼓足勇氣畫嵇相宇。 畫的靈感來源于曾經某次陳阮在午自修的時候,上臺找數學老師請教題目,等問完回來時,恰巧經過他的身邊。他竟然微微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神色就是畫上的神色,動作就是畫上的動作,衣服也是畫上的衣服。 這個場景她記得很清,后來也總是忘不掉,特別是他的眼神,晚上睡覺時會不經意地在腦海中浮現,仿佛已刻入她的靈魂深處。 陳阮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對他的心意,連看見他都是膽怯害羞的,她又怎敢當面對他說明。那就把他畫下來吧,以后長大了,當作年少時珍藏的回憶也是美麗的。 人物她已經快畫好了,就差臉上肌膚紋路的一些處理,還有發絲的精修打磨。她是個細致的、對自我要求很高的人,會認真對待每一幅作品,更何況這次有特別的意義。 待在畫紙右下角屬好自己的名字后,陳阮捏著筆愣了一會兒,她已經畫完了,可總覺得少了東西一樣。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臉頰有緋紅暈染上去。 陳阮害羞地偷笑了一下,緊抿住嘴唇,鼓足勇氣在人像旁的留白處寫了一首海子的詩,曾經向父親借閱過放在他房里的海子詩選,恰巧翻到這首《半截的詩》,她十分喜歡。 你是我的 半截的詩 半截用心愛著 半截用rou體埋著 你是我的 半截的詩 不許別人更改一個字 翌日下午,陳阮從廁所回到教室的時候,發現有一群男同學聚集在她的座位周圍,那群男生平日是班級里最調皮搗蛋的一波,愛和老師插科打諢。 他們難掩笑聲,緊緊捂住嘴巴,一會兒彎腰弓背,一會兒又大幅度后仰,像發了羊癲瘋。只見其中的一個男生走到了嵇相宇旁邊,拍拍他的臂膀,悄悄向他的耳朵旁說了幾句話,隨后是控制不住的大笑。 嵇相宇遲疑了一下,神色晦暗不明。 陳阮的心里有極其不佳的預感,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忍住渾身的顫栗感。 她昨天畫的畫此刻被無情地攤開在座椅上,就像一個被人扒光衣服的少女,沒有人上去為她蓋上一層遮羞布,雖然四周圍滿了看熱鬧的群眾。 陳阮強忍住淚水,抖著手把她的畫給卷了起來,重重地塞到書包最底層。 “誰弄的。”她有些憤恨地掃視那群男生,語句十分顫抖,“你們為什么要亂動別人的東西。” 面前的男同學們好像根本不把這種行為當回事,有時候在別人那里原則性的問題,到了自己這不過就如吹羽毛那般輕巧無礙。 他們很嫻熟地岔開了話題:“喲,陳阮,看不出來你喜歡嵇相宇啊,平時藏得挺好的啊。” 他們的聲音很大,大到陳阮可以確信他一定能聽得到。她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生怕一個控制不住就顫抖著昏迷過去。 “你們為什么要亂動我的東西。”陳阮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她反復重復這一句話,語調已經帶著難忍的哭腔。 “多大點事兒,我喜歡柳芊芊不全班,噢,全校都知道的事兒嘛。害羞個啥,看不出來你倒是個大畫家啊,給我也畫一個怎么樣,哈哈哈哈。”錢宸聳了聳肩膀,有些無奈地說道,接著他不懷好意地提高聲音。 “嵇相宇!我是陳阮,我喜歡你!” “你!……”陳阮突然氣上頭,眼前暈暈的,有些喘不過氣。她往前走了幾步,想捂住錢宸的嘴,那人倒十分敏捷,看穿了她的舉動,立馬往后退了幾步。 “這不,你害羞,我幫你表了白,幫了你一個大忙。”錢宸繞到李曉群的背后,幸災樂禍地向陳阮擠了擠眼睛,趁她一個沒注意,一把抽出她書包里的畫,攤開,扔到嵇相宇的面前。 只是那不過是張紙,表面積大,質量又輕,不如紙飛機飛得容易。它在空中沒停留多久,甚至連嵇相宇的課中邊角都沒蹭到,就搖搖擺擺地落墜,躺在他的腳邊。 陳阮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放大,心跳靜止,時間也靜止了。 嵇相宇淡淡地向下掃了一眼,停留了幾秒后,就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沒有任何舉動,沒有說一句話。 “哎喲,不好,飛偏了。”錢宸跑到了他旁邊,彎腰把畫撿了起來,“啪”地一下,一把按到嵇相宇的桌子上,嘴中嘟囔道,“我說學神,你也太懶了,女孩送你的情書也不撿一下。” 嵇相宇睨了他一眼,手上沒有任何表示,冷冷地說出幾個字。 “拿走,不要放我桌上。” 錢宸皺起眉頭,對他的態度有些不解:“欸,你不喜歡她就算了。也不必這樣吧,我看這畫得挺好的。” “我不想重復第二遍。” 錢宸自知無趣地攤了攤手,向他的弟兄們努了下嘴,一把從他的桌上把畫抽走,走到陳阮面前,無奈地塞到她手上。 “沒辦法咯,真心錯付。” 陳阮有些恍惚地捏著她的畫后退幾步,若說錢宸的行為是扒了她衣服的登徒子,那他就如最后了結她生命的冷酷歹徒,冰冷的話語、漠然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插進她的心臟。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顫抖著雙肩難受地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跑出教室。 陳阮后來被劉國寺叫進了他的辦公室,不知道是誰透露給了班主任,不過事情鬧得這么大,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別人想不知道都難。 自從小入學,陳阮從來沒有被老師留堂問話過,如今這是第一次。 劉國寺后仰著躺在他的皮質軟凳上,雙手抱著胸,畫被攤在他的辦公桌上,一副“你說說看怎么回事吧”的狀態盯著陳阮的眼睛,等著她先解釋。 陳阮站在工作桌旁,低垂著腦袋,發絲凌亂,擋在她的前額。她剛把自己鎖在衛生間里狠狠地哭過,哭到聲線都嘶啞,哭到身體需要不停地大口吸氣,像發了哮喘一般可怕。 劉國寺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這件事確實一開始錯在錢宸,我剛才已經把他叫過來訓了一頓了,沒經過別人同意就亂拿東西,老師也很反感這樣的行為。” 接著,他從旁邊抽了一張塑料板凳放到陳阮面前,用手拍了幾下,示意陳阮坐到他的旁邊。 陳阮抬眸,像小兔子般充滿紅血絲的眼睛愣了幾秒,慢慢坐了下去。 “陳阮啊,現在正好是你們情竇初開的時候,老師也經歷過,明白這種情愫。” “雖然你平時在班級里不怎么說話,也不表現自己,但老師一直認為你是個能拎得清的女孩。可現在這個節點,班里這樣濃郁的學習氛圍,不是該考慮這種事情的最佳時機吧。” “陳阮啊,你爸爸之前給我打過電話,說你是個很乖很努力很有沖勁的女孩子,希望在高叁這個最重要的時期多多關照你,將來能考上一個好的大學。”劉國寺說完,喝了一口枸杞茶潤潤嗓子,“對了,你的志愿是哪里呢。” “對不起,老師……”陳阮的頭越垂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想到父親,他的期望,她心里就會涌現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我……想考南大。” 劉國寺撅著嘴巴,贊同地點了點頭:“南大啊,那可不是一個容易的目標。老師實話說,以你現在的水平,還需要再加把油。” “你喜歡……嵇相宇是吧。”劉國寺慢慢念出他的名字,現在的她聽到他的名字有片刻迷茫,一種極其不真實的感覺,“老師可以悄悄告訴你,嵇相宇的夢校可是清華,不過他已經達到這個水準了。” 陳阮突然抬頭,有些錯愕地看著劉國寺,不知道他為何要跟她說這些。 “你畫得這么好,是花了很長時間,很多功夫的吧。高叁學習已經很緊張了,老師希望你能把精力先都放在最重要的事情上。” “你看,你現在心里已經有了目標,也有了喜歡的人,當然要把握好時機,拼一把,等高考交出自己滿意的答卷后,再向他表明心意啊。” 陳阮低著頭,苦澀地笑了笑,她現在就像被人偷了底牌的賭客,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劉國寺又跟她聊了會兒,當陳阮可以離開的時候,她想拿走畫的手突然被班主任按住。 “這樣吧,咱們來個約定,等你考上南大了,老師親手把這幅畫還給你。現在,就暫且保管在老師這兒。”劉國寺向她笑了笑。 “好的,一言為定。”陳阮愣了下,終于露出今天第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