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林沐心一怔, 隨即笑出聲。

    是啊, 楊彥好像從始至終都是冤大頭。

    說他真的干了什么壞事，那還真的沒有。可沒意見倒霉事的鍋, 最后都是他咬牙背下。

    原本奇葩的母親, 和勢利難纏的親戚都是給楊彥和彭若萍倆人成功路上鋪墊的炮灰, 最后卻在一件件的陰差陽錯下，成了這個啼笑皆非的局面。

    林沐心怔然地搖搖頭, 嘆息。

    這世上的事情，往往行差踏錯一小步，帶來的結果就是徹底背道而馳。

    “彭若萍怎么辦？楊家現在是要被問責嗎？”靈虛又問。

    “問責是肯定的, 就看楊彥他爹, 能不能找到幫手和替死鬼了。”章豫沉靜答道。

    ……

    與此同時，楊家。

    楊母給彭若萍做了飯菜，討好地坐在她身邊, 道：“小萍你嘗嘗喜不喜歡？”

    “婆母, 你別這樣。”彭若萍十分冷靜地瞥了她一眼。

    楊母只當沒看見彭若萍冷淡的態度, 笑瞇瞇道：“今天可以去探視阿彥，下午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的。”彭若萍沒有多說。

    吃完飯, 楊母去房里看了一眼躺在從床上不能動彈的楊父，之后便收拾了一些東西, 領著彭若萍一起去看守所探望楊彥。

    從出事那天算起, 楊彥和公司里一批蛀蟲一起被抓起來，已經有半月之久了。

    坐在探監室，彭若萍看見他眼神頹廢, 胡子茬拉的模樣，沒有了以前半分的帥氣。

    “阿彥，我和小萍說好了。小萍會變賣服裝廠籌錢。能籌多少是多少，至少先把你保釋出來……”楊母說著，擦了擦眼淚，竟然是一副慈母模樣了。

    楊彥低聲道：“媽，你現在知道要把我保出來了？”

    楊母慌亂答道：“阿彥，我是你母親啊。我，我也不知道那些人能過分成這樣，連累了你。你出來，媽就下跪給你賠罪！”

    “不必了。”楊彥淡淡道，繼而轉臉看彭若萍，卻發現她憤怒地瞪著楊母。

    彭若萍現在心里出離憤怒。

    她什么時候說過，要變賣服裝廠來保釋楊彥了！

    那服裝廠是她的產業，如今楊家老的中風，小的被關，楊母又是個沒用的，她除了自己的服裝廠，還有什么能依靠的？

    而楊母竟然惡毒到這個地步，要拿自己的服裝廠填補楊家的窟窿！

    不可能！

    她咬著腮幫子，片刻后，深吸一口氣，松緩了表情道：“彥哥，這些天苦了你了。”

    “嗯。”楊彥點點頭，看著她：“孩子還好嗎？”

    “還好還好，家里保姆照顧著呢。”楊母急忙搶答。

    “彥哥，我在想一件事。”彭若萍柔聲道，“也是媽說要變賣服裝廠，我才想起來的。咱們家現在大部分資金都被凍結了，也就我的服裝廠還在正常運營。彥哥你出來是遲早的事情，但是承建公司那邊肯定要被查封了，咱們家說不得以后就靠著服裝廠。”

    那邊母子倆一愣，他們沒想過以后可能要靠服裝廠這件事。

    “等到開庭的時候，家里肯定要被清算資產，我就在想，要么這樣吧。”彭若萍頓了頓，眼帶溫柔和哀傷，揉雜成一個看似殷切的眼神，“我也想了很久……我去找律師打聽了，咱們現在離婚的話，服裝廠還能算作我的，這樣后期清算，服裝廠能保下來，咱們以后也有一條后路。”

    楊母臉色一變：“你要離婚？”

    “不是的，只是暫時。”彭若萍垂淚道，“我怎么舍得離婚呢？我和他好不容易在一起，可現在這個狀況，總得想想以后呀！咱們的孩子才一歲，他還那么小，我怎么忍心讓他過我小時候那種窮苦的生活？”

    玻璃窗后，楊彥定定地看著彭若萍。

    楊母慌急的勸誡，和彭若萍有理有據的解釋，在他耳邊旋轉、旋轉。最后變作一枚尖銳的螺絲釘，徹底釘進他的心里。

    “這樣也好。”楊彥沒有波動的聲音響起，“這件事你自己去辦吧，小萍。”

    彭若萍破涕為笑：“謝謝你能理解我！”

    楊彥扯著嘴角笑了笑，目光沉寂：“夫妻間，還說什么謝不謝的……”

    見兒子都已經同意，楊母又被彭若萍一通有理有據的解釋說得暈了頭，便也點點頭。

    沒多久，探監結束，楊彥繼續被關押起來。

    狹小的看守室內，楊彥坐在墻上，看著對面墻壁上星星點點的霉斑，終于笑出了聲。

    才兩天時間，彭若萍就擬好了離婚協議，楊彥簽字。

    最后一撇落下時，楊彥仿佛感覺有某種寄生在他身上的東西，在養料耗盡后，選擇振翅離開。

    彭若萍接過離婚協議，沒有笑，也沒有哭。

    她只是一臉哀戚：“楊彥，你一定會沒事的。”

    “借你吉言。”楊彥微微笑了笑。

    楊母虎視眈眈跟在身后，對彭若萍道：“現在可以去談變賣的事情了吧？”

    “好的，我們這就去吧。”彭若萍轉身，最后看了楊彥一眼。

    那人坐在黑暗里，黑沉沉的目光不知看向何處。

    再見了，楊家。

    彭若萍在心中對自己道。

    然而事情并不如她想的那么簡單，楊母能讓她和楊彥離婚，自然是有后手的。

    但此時彭若萍并不知道，她借口去民政局，避開了楊母。

    拿到了離婚證，彭若萍就迫不及待朝素齋館去了。

    ……

    林沐心撐著腦袋，百無聊賴地垂目看著樓下。

    她守了兩天，卻沒見到彭若萍來，心道自己難道是彭若萍屏蔽儀？

    只要有她在，彭若萍的濃度就會大幅度降低？

    林沐心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要是真的是這樣，也很好。

    然而墨菲定律永遠不會缺席，才剛這么想好，林沐心就見到彭若萍的身影匆匆進門來。

    她頓時跳起來，奔去后廚：“哥哥，彭若萍又來了！”

    林軍點點頭：“好的。”

    “我得躲起來。”林沐心說著，把林軍推出去，自己藏在門后，打算彭若萍坐下就躲去她身后聽她說什么。

    彭若萍上樓時，正巧見到林軍坐在靠窗座位上，捧著一本書。

    陽光從雕花窗格透過，映在他的身上，仿佛透明一樣。

    見此場景，彭若萍不禁感慨：要是早年林軍是這幅樣子，她也不會選擇和楊彥走了。

    “你來了。”林軍抬眼。

    “我來了。”一直壓著笑意的彭若萍終于勾起了嘴角，將手里的離婚證放在桌上。

    與此同時，林沐心繞路溜到他們后邊的座位坐下，忽然見到章豫從后門上來，急忙招招手。

    章豫輕手輕腳和林沐心一起坐下，剛聽到第一句話，就瞪大了眼。

    “我和楊彥離婚了。”彭若萍說。

    林軍眼里終于出現了一絲愕然，“為什么呢？”

    “這能有為什么？”彭若萍奇怪道，“畢竟楊家都不待見我，而且，巧兒和新兒都是我的孩子，我想念他們。”

    “那楊彥的孩子呢？”林軍問道。

    彭若萍眸光閃爍，低聲道：“如果你能接受，我想把他領回來，他才一歲，會和巧兒他們親近的。”

    “哈。”林軍面無表情，笑出了聲。

    身后，章豫和林沐心面面相覷，各自從眼里看到了對方的震驚。

    片刻后，林沐心對章豫耳語了一些話，章豫便指了指自己，食指中指做了個走路的動作，溜下樓往家方向去。

    只留下林沐心兩眼發暈聽著彭若萍說話，只感覺自己三觀被反復摁在地上摩擦摩擦。

    “你覺得怎么樣？”彭若萍似乎是發現自己在自說自話了，于是大度地詢問林軍的意見。

    林軍低頭翻書，冷淡道：“我不覺得怎么樣，彭若萍，你不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嗎？”

    這還是林軍第一次用“可笑”的字眼形容彭若萍。

    后者不敢相信：“這種事怎么會可笑？兩個孩子需要母親，林軍，以前是我不對，可我不知道你還活著啊。你還在生我的氣？”

    “不生氣。”林軍平靜道。

    “既然不生氣，那為什么……”

    林軍閉上嘴，繼續看書。

    彭若萍等著他回復自己，她有耐心。

    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二十幾分鐘。

    就在彭若萍耐心快耗光時，林巧脆生生的嗓音忽然出現。

    “我不需要您這樣的母親。”

    彭若萍愕然起身，怒道：“你一個小孩，知道什么！”

    林巧如今已經十二歲，個頭長高不少，表情如她父親一般淡然溫和。但她說出的話，卻無比的決絕。

    “我不需要您。”

    說完，林巧牽著弟弟，朝林沐心走去，點頭道：“小姑姑。”

    林沐心摸摸她的頭，道：“這里合該有你說話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