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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閹之女在線閱讀 - 第18節

第18節

    “奴婢作證,小姐就喝了一小杯。”豆蔻扶著車轅搖搖欲墜,看模樣也喝了不少,舌頭都有些不利索,“他們……太能勸酒,奴婢攔啊攔啊,沒攔住。”

    小常福賠笑道:“少爺,客人還沒散盡,里頭有崔少爺幫忙打點,還是先送小姐回家吧。”

    朱閔青木著臉點點頭。

    豆蔻尚存一絲神志,聞言攀著車轅往上爬,“奴婢收拾收拾……嘔!”

    柔和的夜風中,一股混著酒氣的酸臭味從車廂內裊裊飄出,馬車外兩個男人皆是手腳一頓,表情僵硬。

    小常福率先回過神來,嘴唇驚得發白,要命啊,這個不知好歹的奴婢竟然在車里吐了!

    嘔——!又是一聲……

    小常福臉色和死人也差不多了,哆嗦著嘴唇說:“少少少……少爺,換換……一個馬車……”

    朱閔青陰沉著臉,忍著刺鼻的味道說:“把她拉回去,好好洗洗車。”

    小常福連滾帶爬坐到車轅上,生怕他發作豆蔻,那是揚鞭催馬,拉著馬車就趕緊跑。

    朱閔青斜睨著秦桑道:“我去牽馬,你在此處不要亂跑。”

    秦桑點頭,但搖搖晃晃的,連站也站不穩。

    朱閔青微微嘆氣,她醉得不輕,就是騎上馬背也會摔下來。見左右無人,他便背轉身蹲在秦桑面前,“上來。”

    此刻秦桑半是清醒半是模糊,只覺手腳飄忽,地面也起起伏伏的根本立不住腳,著實難受。

    她沒多做糾結就伏在他的背上。

    春衫輕薄,她肌膚的熱度透過一層兩層的衣服,慢慢傳到他的肌膚上。

    他的步子很穩,心卻在輕輕顫抖著。

    秦桑似乎覺得不太舒服,來回扭了扭身子,抱怨道:“你的背是鐵塊做的嗎?這么硬,硌得我胸疼。”

    朱閔青一個趔趄差點摔了,“別亂動!”

    背上的人安靜了下來,還沒等朱閔青松口氣,她又向上躥了一下,“我都快滑下去了,你能不能托住我?”

    說罷,還晃蕩著雙腿表示自己的不滿,到后來干脆用力夾住他的腰,煞有其事地拍拍他的肩膀,“馬兒誒,快快跑——”

    朱閔青每個關節都緊繃著,此時他真的后悔一時沖動背她,這個丫頭平時也不失穩重,怎的一喝酒就像變了個人!

    然他再后悔,人也已經背上來了,只得忍著一肚子郁悶,冷聲嚇唬她說:“你若再動一下,我馬上把你扔出去。”

    許是被他嚇住,秦桑委委屈屈哼哼兩聲,卻是沒有再動彈。

    須臾,朱閔青深深嘆了口氣,耐著性子道:“你能不能把你的腿放下去?”

    纏在腰上的腿終于垂了下來,背上的人打了個哈欠,下巴擱在他的肩上,溫熱氣息的輕輕掃過耳畔,引得朱閔青左耳一陣發癢,不自覺歪了歪腦袋。

    小手突然捏住了他的左耳垂,隨之是秦桑的驚呼,“你居然扎耳朵眼?!”

    朱閔青掙開她的手,冷聲道:“不可以嗎?”

    秦桑嘻嘻笑著,偏要揪他耳朵仔細瞧,“你小時候被人當做女孩子養吧?是不是也穿過裙子?是不是也涂胭脂?”

    “住口!”朱閔青額上青筋霍霍直跳,只覺臉上燙得厲害,他用力吞下一口空氣,冷聲道:“那是為了好養活,不是扮女娃娃!”

    小手依舊捏著他的耳朵不放,隨著輕微的刺痛,耳朵上好像多了什么東西。

    “你給我戴了什么?”

    “……不戴耳環,會長死的,白挨疼……”

    “胡鬧,我一個大男人戴什么耳環!給我取下來!”

    回答他的是秦桑淺淺的呼吸聲。

    朱閔青愣了半晌,內心掙扎許久,還是抑制住叫醒她的沖動。

    月光清如白銀,他耳邊閃著瑩瑩微光。

    只有風聲,天地顯得很靜,他回頭看了看沉睡的秦桑,慢慢遠去了。

    豆蔻經過小常福一番緊急醒酒,待朱閔青二人回來時,她已清醒不少,戰戰兢兢地服侍秦桑安睡,連多看朱閔青一眼也不敢,自然也沒有發現崖岸高峻的大少爺耳朵上多了點東西。

    她只是納悶,小姐的金丁香怎么少了一只?

    秦桑一覺睡到了第二日的巳時,依稀記得自己喝了杯酒,此后發生的事是忘了一干二凈。

    至于那只耳環,她揮揮手,渾不在意地說:“昨天亂哄哄的,不知丟哪里去了。反正是普通樣式的金丁香,就是有人撿到也不能說是我的,生不出亂子。”

    豆蔻指指外面,低聲笑道:“昨兒個小姐給少爺掙了面子,今兒天不亮林嬤嬤就出了門,一準兒是聽別人如何夸少爺去了!”

    秦桑嘆道:“不說這人是好是壞,她對我那干哥哥還真上心,可惜她對我有偏見,不然有她幫忙可以省很多事。”

    豆蔻歪頭琢磨了片刻,慢慢說道:“其實林嬤嬤剛開始也不待見奴婢,奴婢剛來伺候的時候,她不讓奴婢進廚房,也不讓奴婢靠近少爺,只讓奴婢在外院灑掃的粗活,一年多以后才讓奴婢進內院伺候。”

    “她戒心竟這樣重!”秦桑微微詫異,即便是縉紳人家的少爺,也不至于防人防到這種地步。

    簡直就像有人要害朱閔青似的,這個林嬤嬤不免太夸張。而且她言語間,隱隱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那副樣子,竟和蕭美君有幾分相似,也不知她一個奶娘哪來的底氣!

    秦桑不由想笑,然心里不知怎的咯噔一響。

    世人一切動作反應皆有跡可循,林嬤嬤這樣做,是單純的過度敏感,亦或是,朱閔青身份貴重?

    細想想,他是十年前被爹爹收養的,彼時爹爹早已入宮,尋常宦官無旨不得擅自出宮,爹爹又是如何在流民堆里遇到的他?

    爹爹對他的來歷也是含糊其辭。

    秦桑眉頭輕輕蹙起來,十年前都有哪里鬧過災荒,這個須得查一查了,不過不能讓朱閔青去查,如此……只好去找崔應節。

    午后,林嬤嬤滿面紅光地提著一刀rou回來了,一進門就興致勃勃道:“豆蔻,去剁rou餡兒,晚上我做焦熘丸子,少爺最愛吃這道菜。”

    說罷笑盈盈地對秦桑行了個禮,“街頭巷尾都在傳揚少爺的美名,小姐這事做的太妙了……京城第一公子,老奴晚上睡覺都要笑醒了。”

    秦桑笑笑說:“我哥有了名氣,我也面上有光,本就連著藤一家人,勝敗榮辱都是一樣的。”

    林嬤嬤的笑容一滯,訕笑幾聲沒有應答。

    秦桑又問:“你在外頭有聽到蕭家的消息嗎?”

    “并沒有。”

    秦桑沉吟道:“可能要再過兩日……”

    林嬤嬤不明白:“什么消息?”

    秦桑一笑,“我是說讓哥哥給爹爹傳個消息,那蕭家小姐看不起哥哥,幾次三番惡語相加,這回啊,我要叫蕭家吃個啞巴虧,好好替哥哥出一回惡氣。”

    她一口一個“哥哥”,聽得林嬤嬤心頭突突地跳,但她是為小主子謀劃,自己也不好當場給她下臉子看。

    因此是腆著臉笑,不言語。

    秦桑見狀不免好笑,暗想林嬤嬤見機倒快,一看自己有用,立時什么難聽話也沒有了,若是哪日自己派不上用場,也不知她會如何對待自己。

    秦桑預料得很準,兩日后,蕭家當街撒銀子的“豪舉”在京城是傳得沸沸揚揚,連數額也翻了幾番,有說三四萬的,有說七八萬的,沒個定數。

    御史們坐不住了,雖然沒親眼看見,但風聞言事是他們秉持的原則——查后屬實得嘉獎,不實不獲罪——所以管他呢,先上奏一本再說!

    驕縱奢侈、貪墨枉法、吞并民田、侵占皇莊……,一時間,彈劾蕭家的奏章滿天飛,內閣的書案都快擺不下了。

    這日,朱緹捧著內閣關于蕭家彈劾案的票擬,樂呵呵地踱進了南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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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南書房的青玉嵌紅寶爐里燃著香,幾縷輕煙飄飄裊裊,永隆帝手持刻刀,一筆一劃雕著手上的玉石,迷戀而專注。

    朱緹輕手輕腳進來,屏聲靜氣侍立一旁,安靜得像是沒有他這個人。

    過了小半個時辰,永隆帝欣賞一番,滿意地放下手中物件,舒舒服服地伸個懶腰,胳膊還沒收回來,就看到朱緹遞過來的熱帕子。

    “你這老狗,什么時候進來的?”永隆帝抹了把臉,笑罵道,“這回還算有點眼色,沒打斷朕。說吧,那幫大臣們是不是又尋死覓活地求朕上朝啊?”

    朱緹一躬身笑道:“上次陛下龍顏大怒打了他們板子,老大人們得了教訓,行事比從前規矩不少。今日是另一樁案子,前后五名御史彈劾昌平伯貪墨、圈地,規制僭越。”

    永隆帝接過奏折草草看了一遍,皺皺眉頭,又拿著內閣的票擬琢磨了會兒,“就按內閣的意思,交由都察院查證。其實昌平伯貪點銀子是有的,僭越倒談不上,也就是驕奢yin逸,這也是勛貴們的通病。”

    朱緹嘆道:“老奴真替皇上委屈啊,您把修行宮的銀子拿去修河堤,連買塊好點的石頭都舍不得。唉,蕭家倒好,白花花的銀子往街上扔啊,好幾萬兩,蕭家比皇上都有錢!”

    永隆帝愣了一瞬,再看內閣的票擬就不順眼了,“你說的是,沒有朕節衣縮食苦著自己,反倒驕縱著他們的道理。這案子交給你親自辦,臟銀不要經外臣的手,直接入內帑。”

    朱緹心下了然,自是領旨而去。

    他動作很快,翌日便帶人登上蕭家的大門。

    昌平伯本身并不干凈,吞并民田更是找到了實證。加之他不經嚇,一聽要抓他去詔獄,當即就認了罪,那是死也不去詔獄。

    所以不過三日就結了案。

    褫奪爵位,罰沒臟銀,不過皇上沒奪掉蕭美君母親的郡主封號,好歹給蕭家留了最后的體面。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蕭家招皇上的厭棄,以后再也抖不起來了!

    蕭小姐在城隍廟前一擲千金的“豪舉”,徹底成了人們茶余飯后談論的笑話。

    天已黑定,外面下著連綿的細雨,打得窗欞沙沙的響。

    今天是四月一日,秦桑的生辰,朱緹特地回了家,卻先問起了另一件事,“朱閔青救人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秦桑便把事情原委細細說了一遍,“總歸仍是他救的人。當時我都不敢信我是爹爹的女兒,更不要提別人了,所以您別怪他威脅我,他對我還是很好的。”

    朱緹忍不住發笑,“我一句指責他的話沒說,你就巴巴地替他辯解上了,唉,可真是女大不中留。”

    秦桑當即紅了臉,笑嗔道:“爹爹莫說頑笑話,我是實話實話,沒那個意思,他也沒那個意思。您千萬別誤會,不然一個院子里住著多尷尬。”

    朱緹上上下下瞅著女兒,見她神色不似作偽,遂長嘆道:“今兒你十六了,正是說親的年紀,可我尋思來尋思去,滿京城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選。”

    “我要守孝,三年內不談親事,再說我還想在您身邊多留兩年。”

    “好好,聽你的,如果你有了心儀之人,可一定要告訴爹爹。”

    秦桑不愿多談這話題,隨口糊弄過去。

    門簾一掀,豆蔻急急忙忙進來,“老爺,宮里小平子傳話出來,張昌去了南鎮撫司,不知道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