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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蠻有意思的……”古蘭爾摩挲著下巴,他打了個響指以中斷自己的思路:“你告訴我結果和一些條件,我確實有可能推算出方法。但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呢?我只要反推出來自己過把癮就夠了,你說是不是,尼爾?” 尼爾一時沒有回應。 夏亞著急地仰頭看看少年,又看看術士。想到胡里安那邊還在苦戰,不,或許胡里安已經被捉住,她剛想開頭提醒同伴:時間所剩無幾…… 尼爾從桌上拿起殘劍,將它交在古蘭爾手中:“這是我父親的劍。” 相似的場景,古蘭爾想起了和少年最初談論這把希波克拉鋼所鑄之劍的時刻。他打量這斷劍,揣摩少年的意圖。 尼爾褪下皮革手套,被燒傷的左手掌心纏著繃帶,鏈咒仍以疼痛束縛他的行動,古蘭爾記起少年左肩之前也被火鹿刺傷。尼爾攤開雙手:“這是我父親曾持劍的手?!?/br> 雷霆在彼時降下。 年輕的騎士拿起自己的劍,眼瞳的碧藍如同承載著信天翁的海洋。他說道:“我是曾守護佩特利亞爾全境與特萊登王座的騎士長——海因?普洛斯彼羅的兒子。他所愿為之事,沒有辦不到的。他就曾憑著無人能及的法術天賦,私自為一位學徒命名。而我繼承他的血脈與才能,他給予我的名字是尼爾?伯恩哈德?!?/br> 尼爾頓了頓,望著術士問:“現在請以真言咒告訴我——古蘭爾,你難道不想看看眾人無力可為之事是如何被實現的嗎?” 古蘭爾坐下,手中以德列之劍被擱在膝上。即便未曾許諾真言咒,這個答案也將脫口而出。 因他是為此而生。 第40章 XXXX. 為了避開伊戈,尼爾沿著夏亞所指的小路騎行下山。 借來的馬匹始終不如他的艾尼亞稱心,遇到泥濘的坡路畏畏縮縮的。騎士沒有耐心和它糾纏,狠狠地揚起馬鞭! 大法師薩拉德下降冥府的門徑,他已知曉。 他想起那歌聲,狄恩里安男孩的禱歌在身后的山林回蕩:“‘尊大的神啊,看著我吧,我要將他帶回,自無夢的睡眠……’” 「根據你所說的情況反推,要挽救一個名冊耗盡的人的確有可能??墒切枰拿總€條件也極其苛刻,難怪那位術士對你說,以后不會有人再做得到。接下來是我的設想,你要聽嗎?」古蘭爾隔著燭光,蹙眉看向他。 他必然點頭。 「我沒有時間重復,所以請你盡量弄明白?!?/br> 古蘭爾首先向他解釋何謂“書”,以及法術的原理。術士提到人親眼所見的萬物,乃是現象的世界;而“書”即是萬種現象的本源,是物的本身,它作為錯綜交匯的能量網而存在,具有龐大的結構性。 所謂魔法,不過是人類通過模擬“書”自身的結構而搭建路徑,使得能量從本源之中沿著路徑流動到現象的世界,以造成某種效果。然而法師要用什么來建構供魔法流過的管道?唯有使用法師自身具有的能量,也就是一個人的生命力,才能建構起路徑來呼喚“書”中的魔法。相當于每次施展一個法術,就要消耗一部分的壽命。名冊即是重新結構化的生命力,因此當名冊耗盡時法師就將死亡,被本源回收。 「我明白了古蘭爾?!?/br> 深藍瞳的術士點點頭,讓尼爾把隨身之物統統放在桌上。他拿起那只金杯,將之倒扣。 「你要記住最基本的一點:本源的能量是流動性的——萬物皆是它的容器,年少者滿盈,老邁者竭盡。魔法是能量從高處向低處流動,自高壓流向低壓。只要明白了這個原理,就能夠推論出很多法術的流程?!?/br> 古蘭爾拿起一張紙,將之點燃。他說:「假如這張紙是一位術士的名冊,火是他的生命?!?/br> 紙張越燒越短,碳化蜷曲。古蘭爾施展了一個小法術,使得火焰不會燙手。他問:「這個術士要死了,你怎么才能救他,讓他靈魂的火繼續燃燒?」 「再換一張紙?」老實說尼爾也沒明白術士的意思。 古蘭爾贊同地頷首,撕下一張新紙:「最直接的辦法就是——使得他的靈魂之火在新的紙上燃燒。換句話解釋,佩列阿斯名冊耗盡即將消失,如果能將他名冊的殘頁與全新的、未命名的名冊融合,那么他就有可能活下來。」 術士將白紙靠近奄奄一息的殘焰,茍延殘喘的火苗極其勉強才爬上了紙頁的邊角。但很快,微暗的火就獲得了新的生命。 「也就是說,將我的生命力分給佩列阿斯,他就能存活是嗎?」 火焰有如塔樓金色的尖頂,映耀在尼爾的眼瞳中。 古蘭爾打了個響指:「是的,你和他共有一個名冊。你的性命即他的性命。」 馬匹驀然抬起前蹄,驚恐地嘶鳴著!尼爾死死控住韁繩,踩緊腳蹬,強迫馬鎮靜下來。雨地濕滑,驚慌的馬向坡下梭了幾步,險些側跌在地。 尼爾掃視四周,森林的晦暗中一定藏身著讓馬匹害怕的東西,恐怕是猛獸, 食rou動物的氣味蟄伏在樹木與蘑菇的濕氣之中。他看到野獸亮锃锃的雙目,幽幽地懸在東北方的灌木之間。就憑這圓目的大小,那東西個頭肯定不小…… 想到這里,尼爾忽然意識到自己很熟悉這股腐臭——是魔物!他抽出劍。 遠遠地,他聽到猛獸威脅性的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