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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蘭德猜到了這點,但是沒想到自己的“惡名”已經傳遍了整個大陸從南到北的宮廷。現在君王們都知道了——特蘭德?穆阿維亞,一個行事詭異,風格浮夸的男人。 “算了!只要老婆高興,做了也就做了!” 他哭笑不得。 牌都打出來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想想要怎么打好接下來的牌吧……特蘭德決定將計就計。 正午過后,太陽漸斜。 黃金城的街道熙熙攘攘,生活還是照常進行。 甩開跟蹤者后,特蘭德又去了作為據點的小酒館。部下告訴他,伊戈在早上回了旅店休息,中午過后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特蘭德很無奈,只能交代說:一旦找到伊戈就帶回旅店里,哪兒都不許他去。 酒店老板說:“隊長,之前你帶來的那些小鬼,已經有兩個回家去了。” “行。等我忙完了今夜再來安置其他孩子。” 時間差不多了。 特蘭德決定回到領主安坨那里,去看看那些家伙是怎么計劃今夜的刺殺行動的。至于要怎么收拾那群家伙,他倒是有一千種辦法。 為了抄近路,他穿過城西的貧民區。 特蘭德很熟悉這里,畢竟小時候他當過賊,和一群流浪兒一起住過被遺棄的破屋。那時候簡直就像在陰溝里過日子,他就從來沒吃飽過。其他孩子也是,偷不到東西撿不到東西就餓肚子,生了病就只能躺在地上挨受。特蘭德一邊回想,一邊看著躺在巷子里衣衫襤褸的孩子。 孩子看起來病了。他蹲下身,把一枚銀幣放在孩子的口袋里。男孩有氣無力地看了一下,眼睛又閉上了。特蘭德摸了摸孩子的額頭。 “好燙,你的mama呢?” “mama……”發高燒的男孩嘀咕著,“mama在天上……” 唔。 特蘭德心中難受。 “你有家人嗎?” “meimei……” “meimei在哪兒?”特蘭德把流浪的男孩抱起來。這么放任下去這孩子一定會病死的。他小時候見過太多次了……生了病的伙伴虛弱地躺著,最后一動不動地斷了氣。 “在孤兒院……”男孩的聲音很小,勉強抬手指了指南邊更深處的小巷。 孤兒院? 特蘭德從來沒聽說過。黃金城竟然建了孤兒院?聽上去不太可能……西高原的法則就是自生自滅。沒有獠牙就會被欺負,沒有價值就會被拋棄。所以他討厭這里。 “你也住在孤兒院嗎?” “嗯……” “好吧,我送你回去,拿這些錢去買藥吧。” 特蘭德抱著孩子往小巷深處走去。 周圍的汗臭味和泥巴味越來越濃,狹窄的矮樓間到處掛著破舊的衣服。味道真不好聞……沒辦法,畢竟水是珍貴的資源,貧民舍不得用水來洗衣服,掛起來拍一拍灰就了事。特蘭德記得,當年伊戈父親對他的態度就像對待一只撿回來的小流浪貓,命令四個仆人來來回回洗了他洗了大半天…… 走著走著,特蘭德看到巷角有幾個的姑娘群聚集在一起。她們疲憊地抽短煙,低聲討論著什么。當她們一看到傭兵打扮的特蘭德,又露出了營業的笑容,向他招手。 “好爵士,要不要……” “你們好啊,美麗的小鹿,愿您安康。” 男人禮貌且風度翩翩的微笑令女孩子們真心實意地開心了一下。在相互問候之后,又各奔東西。 特蘭德嘆氣。 這些女孩子年紀很小,看上去才十四五歲,就和他的jiejie們一樣……可是如果不做這行,她們又難以養活家人。他自己也是來自底層的泥潭,從小就清楚,人要活著就得習慣悲痛和眼淚。 而在貴族富豪們眼里,西高原卻是如夢如幻的人間樂園。 誰不愛肌膚柔軟的姑娘?誰不會沉迷在香氛與露水的快樂中?但凡一個帝國貴族,只要剛踏上西高原,立馬就有無數攀附者送來各種美色、珠寶。 但是,要多少金子與眼淚才能鑄就這樣的樂園? 特蘭德冷笑。 那些領主富商只是一群跟在帝國獅子后面乞食的鬣狗,根本不會在乎弱者的生死。 他只要一回想起mama生前是怎么向富商們哀求著借錢治病,又是怎么被趕出去……心底就一陣火辣。 從小時候起,他總是忍不住在深夜一次次地回想:如果當時他和mama有錢吃飯,mama是不是就不用冒著危險去照顧傳染病人?如果父親不拋棄他們,或者說如果自己當時是個能賺錢養家的大孩子,那mama是不是就不會病死? 那么多年過去,特蘭德以為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為了活命而偷面包的流浪小男孩。 可是當再次踏上這片土地,他才發現當年的悲傷和憤怒始終盤桓在心頭,不能釋懷。他再次看到這里的生活,看到這些貧民。 這個所謂的“黃金城”,也不過是披著一層錦紗的地獄…… 現在,輪到他來做這個地獄主人了。 誰能想到?曾經當小偷的男孩,如今的西高原總督。 可是看著周圍的貧苦,特蘭德實在笑不出來,也不覺得有什么好驕傲的。 還有很多事要做呢,他苦惱地撓撓后腦勺,自言自語:“誒……如果尼爾來玩的時候看到西高原這個樣子,肯定會說我的。在那之前先整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