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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哐地一聲在她的身后關上,琳娜愣了好久才將臉上的布給摸下,刺目的陽光照得她的眼睛一瞬間緊瞇了起來。自己真的出來了? 掩飾用的地面市場仍像是來時一樣熙熙攘攘,小販蹲坐在地上天南地北地侃著,間或有原住民在各式攤位間穿梭,挑剔地打量著手中的商品。 那些審視的目光毫無聲息地就消失了,真正賣東西的小販只覺得似乎少了個聊得來的同行,但這市場人來人往,拎著家伙賣的和卷著包袱走的大小販子多得是,也沒人記掛在心上。 琳娜知道,黑市已經搬走了。如果現在自己再敲開身后那盞小小的鐵門,所見到的也絕對不再是那些厚重的有如迷宮一般的門。 聯邦i17星的地下黑市就像是一層虛幻的影子,虛虛地籠罩在這顆星球上。像是濕滑的黑魚,滑不丟手地在重重圍剿、試探、惡意中肆意生長。何況它并不是一條魚,而是魚群,在暗潮洶涌中繁衍生息到令人驚嘆的地步。而一旦危機來臨,又會毫不猶豫地拋下這個棲息地、順著水流涌到下一個富饒之處。 而在黑市深處她所探測到的那些真相,則是在水深之極驚鴻一瞥的地底宮殿,梁上鑲嵌的珍寶只在退潮時露出的一個小角,就已經足以讓人為之驚嘆。 如果將整個宮殿都暴露出來的話—— “琳娜?琳娜?”琳娜回過神,看到了自己焦急的前輩,“你可算出來了,我怎么都聯系不上你,是不是里面出什么事了?” 女實習生遲疑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怎么樣?你打探到什么了嗎?”柯爾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動,琳娜進去的這段時間他基本上沒睡,也是提心吊膽著,直到此刻才終于松了口氣,關心起琳娜打探到的消息。 “對了,”柯爾掏出了一個密封袋。一本掉了封皮的紙質書被放在里頭,雖然破舊不堪,但邊角壓得很平整,看得出來是被很仔細的保管著?!斑@不能拍照,我只爭取到了一天的借閱權,你看看有什么線索。” 隨著逃亡星賽事的結束,聯邦和帝國都發起了對神圣之侍的討伐,柯爾趁此買通了討伐前線的一名小小官員,拜托對方一有什么發現就務必通知自己。神圣之侍有不少描述著數百年前那名神祗的宣傳冊。而這本小冊子便是從神官安格爾的住所中發現的,經過對比,確認為百年前流傳下來的母版手札。 琳娜接過手札,因為沒有封面,所以她第一眼就可以看見上面的繪制的畫面,神被他的子民刺穿了胸膛,那名兇手有一頭由赭石染成的棕發,眼睛則是一抹點染的幽綠。大片的紅色鋪滿了整幅圖片,也仿佛將那點幽綠染得血紅。 “我沒有打探到什么。”女記者沉聲道,她把那本手札還給了柯爾,“我還沒進門就被打暈了,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整個賭莊都已經搬得一干二凈?!?/br> “在我暈倒的這段時間,是不是外頭發生了什么事情?不然賭莊怎么會突然行動?”琳娜問道。 柯爾重重地嘆了口氣,倒也沒有太意外,對方再怎么樣也不過是一名實習生,能全須全尾地回來已經是萬幸了?!澳阍诶镱^不知道,逃亡星賽事結果出了……” 琳娜一面聽著前輩給她講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腦海里卻一直停留在那副畫面上。她好像懂了什么,卻又因為太驚世駭俗而有些不敢置信。 年輕的記者終于見到了那座地底宮殿的全貌,這座宮殿遠比她想象之中的,還要大得多的多。宮殿富麗堂皇,壁畫精雕細琢,有穿著銀色鎧甲的神祗靜立在殿堂中央,長矛佇立,眉目低垂,神色看不出悲喜。而衣衫襤褸的人類則跪在他的面前,眼底跳著幽幽螢火,似野心、似渴望、似贖罪、似祈求。 人類親吻上美拉的手背以示效忠、而他望著美拉的炙熱眼神,卻如烙鐵一般將琳娜燙回了神。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白蓮花選擇放了自己,但自己在得知了這么多真相后,反倒失去了將之公之于眾的欲望。正如白蓮花一樣,在為神槍手做了那么多以后,卻將自己在人類的記憶中抹去,將那些曾經的齟齬抹去,只留下以一個光明偉岸的神祗,留在了被銘記的歷史之上。 琳娜還是太過年輕,她短暫的人生經歷和特殊的職業讓她的是非觀也有點非黑即白的意味。 也許,更早一點被黑市放出來的她,會不計任何代價地將這份真相給曝光出去。只是現在,琳娜心里最柔軟的那根弦像是被撥動了,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作為記者所肩負的責任,不是一昧地將真相從地底挖出,而是選擇性地、捍衛正義和公道。 將與白蓮花有關的真相永遠地埋在心底,便是琳娜此刻所想要遵循的公道。 女記者手上的終端微微一亮,又重歸于平靜。里面的監控程序在這一刻被徹底銷毀。 黑市 “連哥,這可不像你了。這樣瞻前顧后的——”唐站在辦公桌的一側,原屬于他的位置則被一名Omgea占據。他雖然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卻也可以見著那道清晰的咬痕,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著存在感。 原本黑市只需要動動手指,那個女記者就會連帶著她所知道的一切消失得一干二凈??蛇B哥卻偏要留著這么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一根筋的家伙,甚至為了避免行蹤被對方暴露出來,還令整個黑市都搬了個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