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氣縱橫三萬里 第63節
其他弟子驚慌, 連連擺手?。 他們?就只是些外門弟子,沒靠山也沒大?本事, 這萬一觸到?這兩位大?少爺的霉頭?,他們?這些小兵才是真的要倒霉。 溫奇方的脾性比他哥溫奇衡還要差一些, 看上去生得乖巧聰明?,實際上是個陰死人不償命的狐貍, 陰晴不定得更加難以琢磨。 溫奇方眼眸微瞇:“看來是玄一宗對的課業太過松散, 讓你們?在這里有時間?亂嚼舌根子, 不如我跟長?老們?提議加練,如何?” 溫和的笑容卻讓人膽寒。 玄一宗弟子一個哆嗦, 你推我搡地,半晌才推了一個人出來。 囁嚅道:“方才,天極門的葉聆遠路過,說溫大?師兄的母親出來了。” 小弟子說完,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溫大?師兄的母親不也是溫小師第的母親? 也就是溫掌門的夫人啊! 好像、好像還是天極門主的師妹,仙盟會柳行春長?老的親meimei! 媽呀!那他們?剛剛說得話被?葉聆遠聽過去,要是被?夫人知道了,那豈不是徹底要完蛋了? 小弟子心?如死灰,覺得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長?痛不如短痛,哭喪著臉如實說道:“方才,一個白發白衣的女子拎著溫大?師兄走?過去了,我們?在想這人是誰,然后葉聆遠過來說,那是‘那是溫奇衡的娘’。” “溫小師弟,我真的沒亂說話,就是這些了!” 但溫奇方已經聽不進去這些話了,他轉身拂袖,“散了,此事不許再議。” 剛要離開,又問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會客堂。” 溫奇方的腳步越來越快,他甚至用上了身法,幾個瞬息就看到?了葉聆遠的影子。 葉聆遠正在會客堂外徘徊,思考自己突然進去合不合適,但不能親眼見證柳行畫手?撕渣男的場面又讓她實在心?癢難耐。 一扭頭?,正好看到?溫奇方來了,哪怕兩個人不熟,也立馬將人拽過來,推著他往里走?。 有溫奇方在,守在會客堂外的弟子也不敢攔她。 溫奇方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葉聆遠的闖關工具人。 葉聆遠的腳剛踏進會客堂內,還沒站穩,就聽到?柳行畫中氣十足,怒意滿滿的聲音。 “溫應升給我滾出來!” 葉聆遠被?這聲音嚇到?,手?一抖,溫奇方就被?她推了出去。 一時間?,所有視線都舉到?溫奇方身上,溫奇方憤而回頭?,對葉聆遠怒目而視。 葉聆遠難得愧疚地挪開視線,摸摸鼻尖,也跟著站了出去。 玄一宗會客堂內,此時只有五個人。 在陰暗深沉的屋子里,白衣白發的柳行畫是唯一的色彩。 溫掌門眉頭?皺起,正要將葉聆遠轟出去,柳行畫先一步說道:“怎么??覺得自己沒臉見人?” 哪怕在兩個人剛剛認識的時候,飛揚跋扈的柳行畫也不曾用這種態度跟他說過話,如今—— 巨大?的落差讓溫掌門難以適應,他面色不虞,勉強點頭?同意葉聆遠留下,揮手?讓追進來的其他弟子退出堂內。 “任何人都不許放進來!” 于是,葉聆遠就成了這場家務事中,唯一一個外人。 “行畫,你這是在做什么??”溫應升眉頭?微蹙,并?不見怒火,過于寬和的神態反倒顯得像是柳行畫在無理取鬧一般。 柳行畫看著溫應升,倏地笑了:“我在做我十年前?就該做的事。” 溫奇方今年才十四歲,十年沒見過親娘,當下就要沖上去,然后被?葉聆遠一把?拉住。 葉聆遠對溫奇方的怒火視而不見,指指旁邊,讓他看清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別沒頭?沒腦的沖進去攪局。 “如果真的想你母親,就別礙她的事,等她辦完再去訴衷腸也不遲。” 溫奇方雖然不想聽,但不得不聽,因為葉聆遠說得確實沒錯。當年他太小,什么?都不知道,現在貿然出聲摻和進去,確實是在攪局。 柳行畫的余光從葉聆遠和溫奇方身上掃過,只短暫地在溫奇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繼續看向溫應升。 若說從前?她不愿讓溫應升看到?自己的五衰之相?,怕更加比不過他心?里那個早就死掉的白月光,那現在,她已經無所謂了。 霜雪似的白發,蒼白面容上橫生的色斑,她就用這副飽受煎熬折磨之后的臉,面對曾經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溫應升,十年過去了,你可把?你那藏在心?底深處的白月光復活了?” 溫應升本還算溫和的神色驟冷,就好像這白月光是他心?底不可被?人提及的逆鱗。 放在以前?,柳行畫大?概是會因為他的神色傷心?的,但如今只覺得可笑。 這樣一個人,如何值得她鉆了十年的牛角尖? “溫應升,我可有對不起你?”柳行畫問。 溫應升答:“不曾。” “溫應升,我可曾害過你?” “不曾。” 柳行畫長?舒一口氣,冷聲質問:“那你為何要動我給奇衡、奇方留下的錢財!” 柳行畫的質問反倒讓溫應升松了一口氣,說到?底,柳行畫還是在意他的,不然為何會轉問這個問題? 若是葉聆遠知道溫應升心?中所想,怕不是要笑死。 當女子不愿再跟你掰扯那些情感糾葛,反而開始一筆一筆要算清利益的時候,才說明?她真的準備徹底放下這段感情了。 溫應升上前?兩步,溫奇衡下意識將他攔住。溫應升只好作?罷,說道:“如今玄一宗僅我一人支撐,加之仙盟大?比籌辦在即,宗門開支捉襟見肘,是無可奈何之舉。” “捉襟見肘?”柳行畫的聲音耐人尋味,“十年時間?你將玄一宗的積蘊揮霍一空了?連籌辦個仙盟大?比的錢都拿不出來?” “行畫,你在生氣什么??”溫應升半點不見急躁,“此事確實是我的不是,但你在小院中拒絕與任何人交流,我多次傳信你都避而不見,緊要關頭?迫在眉睫,我也不愿如此,日后再從我個人私庫中給你填補上便是。” “好啊,什么?時候?”柳行畫當即反問。 溫應升怔住,他真的沒想到?柳行畫會在這件事情上較真。 在過去的很多年里,柳行畫不止一次生氣過,吵鬧過,但只要他愿意道歉,愿意放緩語氣同她說話,柳行畫總是會原諒他的。 甚至哪怕只是隨口問一句今日飯菜味道如何,都能讓柳行畫的心?情從陰轉晴。 她總是樂意為他退讓、付出的。 “溫應升,你說過那么?多的‘日后’、‘以后’,今天我只想要一個確切的時間?。”柳行畫的聲音清冷,擲地有聲。 溫應升老謀深算的眼里,竟然罕見地閃過茫然和不知所措的情緒:“你是有著急要做的事情嗎?需要多少靈石?我來幫你——” 柳行畫不耐煩地說道:“我只想要回我留給兩個孩子的錢。” 葉聆遠不敢出聲,只能在心?里鼓掌:“要得漂亮!結婚成家是聯合,才不是扶貧!” 穆門主眼睛微微抽搐,余光瞥向葉聆遠,不由得嘆她大?膽。 溫應升面色頓沉,葉聆遠的話正正好戳在他最敏感的地方,他敏感又脆弱的自尊絕不許任何人質疑他的地位和出身。 當即抬手?,術法直奔葉聆遠而去。 轟! 溫應升的術法被?柳行畫攔住,在葉聆遠面前?炸開。 哪怕柳行畫如今已經步入天人五衰的境地,修為隨著時間?不斷流失,但依然與溫應升有抗衡之力。 柳行畫譏諷道:“溫應升,怎么?十年未見,修為不見半點長?進?光想著用你那點蠅營狗茍的手?段去爭權奪利,忘了修道之人的本分?了?” 柳行畫的聲音飛揚跋扈,帶著濃重的上位俯視。 一瞬間?,葉聆遠像是透過這蒼白削瘦的身影,看到?曾經驕傲到?不可一世的柳行畫。 那才是性格明?艷張揚的柳行畫該有的模樣。 “柳行畫,你過了。”溫應升的話帶著警告意味,哪怕是柳行畫,也不可逾越雷區半步。 “從前?的你,不會這樣。”溫應升的話里滿是失望,“你怎么?會變成這副模樣?” 葉聆遠警覺,跟系統說:【“你看這狗男人,竟然還pua!他絕對沒少打壓柳行畫的自信來助長?自己的威風!”】 柳行畫聽到?葉聆遠的心?聲,唇角微揚,放在以往,她確實會因溫應升的一句話而開始自我懷疑,甚至是自我厭棄。 但現在看來,這些不過只是溫應升用來抬高自己的把?戲罷了。 曾經在她眼中芝蘭玉樹的情郎,如今也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溫應升,我變成這副模樣不全拜你所賜?” 柳行畫緩緩邁步:“是你讓我自我懷疑,自我厭棄,讓我在日復一日的與世隔絕中將你看做唯一,心?甘情愿為你付出一切,而你理所當然的將這些歸作?我的多疑、沖動、不理智。” 柳行畫每說一句,溫應升的面色就愈白一分?。 溫應升知道自己這個掌門之位,全靠當初柳行畫為他謀奪,因此有意無意在繼任后削減、弱化她在宗門中的影響力。 也試圖用打壓柳行畫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這是玄一宗,是他的玄一宗,他不能讓玄一宗成為天極門的附庸,他要向世人證明?,他溫應升不是依靠道侶才站在這個位置。 “所以——”柳行畫微笑,“你可以告訴我,什么?時候能將我的錢還給我?” 溫應升還在強撐:“你我身為道侶,本是一體,你如今想要算清,到?底是何想法?” 溫應升甚至拿出解契來威脅,當年二?人道侶結契,本就是柳行畫苦求而來,他不信柳行畫能跟他解—— “我就是要跟你算清,然后解契!” 溫應升怔在原地。 葉聆遠忍不住贊嘆:“哇哦,溫奇方你娘真颯!” 溫奇方沒心?情搭理葉聆遠,竟兀地有些傷感,若是雙親解契,他日后不久真成了沒娘的孩子? “柳行畫,你說什么??”溫應升不可置信道。 柳行畫面色不改:“我說,我要跟你算清,然后解契。所以你最好給我一個確定的時間?,長?點沒關系,但這筆賬必須算清,你擅自動我私庫里留給兩個孩子的錢財,這件事絕不可能輕易揭過去。” 溫應升眼神中透出失望:“柳行畫,在你眼中,二?百年道侶的情誼,比不過這些身外之物?” “不好意思,是一百九十六年,你可別平白給我多加四年,讓我再多吃四年苦頭?。”柳行畫一本正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