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寧看了看季羽聲，然后轉向導演：“羽聲說你的道歉他知道了，不知道你還有別的什么事嗎？如果沒有……”

    “有！有！”導演拔高了音量，連忙說。

    他局促地站起來，高個的漢子，站在原地臉色一點點漲紅。

    季羽聲一身白衣，非常冷靜地看著他。

    當季羽聲的眼神掃過他的時候，導演甚至覺得他被什么優雅的大型動物盯上了。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季羽聲并沒有被他的三言兩語打動。

    蕭晏寧：“我們就到這里吧，羽聲說他累了。”

    導演：？

    怎么回事，季羽聲甚至連手指頭都沒有動一下，怎么就說累了呢？

    蕭晏寧的這個讀空氣大法是不是有點過分？

    季羽聲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看著導演然后站了起來。

    就在這一瞬間，導演甚至不需要思考，他的動作遠遠比他思考的速度更快。

    撲通一聲。

    導演噗通一聲給季羽聲跪下，然后抱住了季羽聲的大腿。

    導演：“季羽聲，現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季羽聲回身。

    目光淡漠。

    他的膝蓋上的淤青還沒有完全散去。

    在那個小黑屋里面，他也是這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但是，他沒有任何觀眾，小黑屋里面除了秋秋和他，連一只蚊子都沒有。

    蕭翻譯：“你弄疼他了。阿姨，把嚴導扶起來。”

    導演：“我知道！我知道我冷漠無情，我知道我被流量迷住了眼，沒有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差點就釀成大錯，我真的錯了。

    我沒有辦法，我還有家庭，我還有老婆孩子。

    我已經四十多歲了，沒有人看好我的節目，這個節目就是我能拿到的最好的資源。

    我以前，也風光過。

    那些現在的大人物，也都曾經和我是同學同事，他們還吃過我做的飯，我已經是非常受器重的節目導演的時候，他們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他們都說，嚴哥，多虧了你的照顧，我們才有今天。

    可是這人的運氣，說不行就不行了。

    我只能去刷臉，去賣我的這張老臉皮才去求來了你們，擺脫了，來上一上我的節目吧，好在，還有一些人愿意賣給我一個面子。我求到了陸影帝面前的時候，他答應了我。

    我那時候知道，有他在啊，這事就成了。

    但是我心里清楚，如果一旦我的節目反響不好，我的嘉賓隨時都會離開。我也知道，我的嘉賓們聽起來都挺能唬人的，但是大家年紀都不小了，各有各的困境。

    比起那些有最好的資源，最當紅的明星，擠破頭也要擠進去的重點節目，我這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

    而你，季羽聲，是唯一一個不是我求來的人。

    我知道，我對你的態度不完全公平。”

    導演的手一點一點送開，季羽聲看他的眼神軟化了一些。

    他正對著導演，聽他把話說完。

    嚴導也不知道怎么的，看著季羽聲，就忍不住把真心話都說了出來，或許，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過，原來在他對季羽聲的態度背后，隱藏著那么多隱秘的，難以啟齒的心理：“我看你一點一點嗎，在我的節目里面紅起來，我好興奮。

    我好像重新獲得了掌控這個世界的力量。

    誰才是綜藝的王者？

    能造星的那一個。

    我重新找回了我的能量，可是，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我，你比起那些成名已久的老人，你是弱勢的，在圈內毫無根基的，我不知道我想要從你身上獲得怎么樣的回報才能夠填滿我破損的，看不見底的內心黑洞。

    那一瞬間，我想到，你應該是我最得意作品，讓我起死回生作品。

    你的出路，不應該由任何人決定，只有在后臺調度的我，才是這個節目組唯一的大腦。

    你，應該由我安排，只能由我安排。

    我給你選擇的路，就是對節目，對你和秋秋利益最大的路。”

    從季羽聲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見導演頭上的白頭發。

    四十多歲的年紀，頭發已經白了不知道多少。

    季羽聲看過他的簡歷，年少成名，他曾經是個天才。可惜，曾經也只能停留在過去。

    時間，不會為了任何人停留。

    季羽聲：“所以，你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嗎？如果重來一次，告訴我，你在那一刻，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嗎？”

    導演被季羽聲的問住了。

    他看著季羽聲，嘴唇發白哆嗦了一下，過了良久，才用微微沙啞的聲音道：“我……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季羽聲：“你回去吧。”

    所以，他現在為什么會來和他說他錯了？

    究竟是什么讓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覺得自己做錯了？

    是粉絲，觀眾，季羽聲和秋秋遭遇危險這件事，還是生活本身？

    導演留下了一份邀請函。

    自從和季羽聲說完他的心里話之后，他整個人好像松弛了很多嗎，一直緊繃的，懸在他頭上那一柄劍終于消失了。

    導演：“因為節目結束地匆忙，平臺決定補辦一次慶功活動，如果你愿意，我請求你來參加。”

    說完，導演便離開了蕭家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