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渾濁的淚水從他眼角淌下,他深深望了祭壇上被綁的大女兒和站在一旁粲然笑著的二女兒,聲音哽咽:“……小津,老夫、老夫也是……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他雙手捂住臉,枯瘦的雙手似乎連淚水都接不住,從指縫中傾瀉而下。 唐津已經痛得沒有知覺了。原先身懷神骨的是不會死的,可他獻祭之后,雖重新長了骨頭,卻是凡骨,且脆弱得不堪一擊,金無慚這一刀狠扎進來,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拾起那把沾了他血的刀,扎在地上,強撐著站直了身子。 臉上的笑慘淡哀戚:“……金老,不,金長老。那那些族人呢?都被您殺了還是……送給了東帝驚雨閣?” 金無慚囁嚅著,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都……都送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個長老!好一個段佐秋!好一個東帝驚雨閣!”唐津掐著喉嚨虛弱地大笑起來,而后重重甩袖,將金無慚震飛! 旋即一步一步耗著靈力走進戰場。 “轟——”的一聲,血rou被炸開,以他為中心,周圍仍沉浸在殺戮中的眾多東帝驚雨閣弟子血rou紛飛,稍遠處的也被殃及,業火焚身! “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不絕于耳。 金無慚卻因唐津那一袖子完好無損。 他跪倒,頭磕在地上,血流如注,可仍想埋首到地下。 他有罪,他有罪…… 祭壇上的金鄰春已經清醒,她怨恨地盯著金臨春,像是要剜下她的rou來。 “jiejie呀,別這么瞧我,meimei也是為了你能和爹重聚煞費苦心吶。” “你……嗯啊啊啊啊啊!” “jiejie喉嚨痛,就無須說話了,meimei特意拿了一種神藥,讓它安靜下來咯。”金臨春捂嘴輕笑。 金鄰春的眼角淌下眼淚來。 眼見爹爹犯下深重罪孽她卻無能為力,心臟狠狠抽痛,她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 少頃,她似是豁然開朗,忽地笑了起來。 金臨春卻是一慌,又想了想金鄰春此時被綁,就似砧板上的魚,翻不起什么風浪,便安心了下來。 “砰——” 紅雨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金鄰春學著唐津,自爆而亡,順便帶著金臨春和周圍的一些人同歸于盡。 前有唐津,后有金鄰春。 死前的那一刻,金鄰春釋然一笑。 她爹爹的罪,便由她來贖罷…… 血雨落盡,淚滄海唯剩一個遍體鱗傷的金無慚,頭破血流,奄奄一息。 也活不長了。 【作者有話說】:唐津正式領盒飯,還有點不舍。 感謝閱讀! 第六十七章 血色 唐睢不知何時已經沉入深處,他的衣角漸漸變得透明,水底的金桔色斑點悄然靠近他,在他身邊打轉。 點點光亮映在他透明的衣角上,淺紅色的魚尾無意識地擺動。 唐睢身體沉入深水,意識沉入夢境。 不知他到底夢到了些什么,渾身僵硬起來,金桔色的斑點慌了一瞬,輕輕地蹭了蹭他的手臂和臉頰,企圖讓他放松下來。 過了很久很久,唐裳才看到唐睢逐漸浮了上來。 唐睢坐在水中央,周遭光斑縈繞,煙靄未散,卻比唐裳那顆夜明珠實用得多,一下子照亮了整個地室。唯有微濕微厚的煙靄飄然掠過時,明亮的光線會朦朧一時。 “……阿睢。”唐裳喚道。 “……” 唐睢沒出聲,淺紅的魚尾撩起水波,水波飛濺到唐裳的長靴上,唐裳登時覺得渾身一輕,身體已經能動了。 “你是誰?”少年清潤的聲音響起,他皺著眉,目光中有疏離,有警惕,卻唯獨沒有那絲熟悉的親昵。 唐裳張了張唇,剛想出聲,但一想起唐睢的身份,怕自己的話影響到如今的唐睢,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這般沉默了半晌,唐睢沒忍住不耐煩,高聲道:“你是誰?你到底有什么話要說?!” 話一出口,唐睢當即就后悔起來了。 他很敏銳,這點在他剛剛恢復記憶和身份時表現得尤其明顯,那句質問甫一出口,他就捕捉到了那個穿紅裳、利落干凈卻面色憔悴神色擔憂的女子眼中劃過的錯愕和悲戚。 她究竟在驚訝些什么?又在傷心什么? 唐睢心中仿佛有把火在燒,迫切地想要揪出源頭,往這片焦灼的心上潑一池水,讓它一點火星子都生不起來。 唐裳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阿睢,陌生疏離又暴躁敏銳。 她聽及這兩句質問,痛和悲糾纏不休,一個沒站穩,滑了一跤,就要倒進水里。 不行! 唐睢心下一慌,魚尾游弋,在她眼前發黑之時扶住她。 “你怎么站都站不穩!這水是我們一族的圣水,普通人跌進去輕則永生被困夢境重則尸骨無存……” 他的語速很快,講了半天圣水對普通人造成的傷害,講到最后,驚覺自己的發上落了一只手,那只手正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 唐睢掙脫出來,眼神不善地盯著她。 唐裳注視著空落落的手,耳畔還回響著唐睢的責怪,焦急中還含了幾分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惴惴不安,苦笑著搖了搖頭。 她的阿睢沒變,還是老樣子。 唐睢凝視著她,怔然在原地,片刻后回神,揉了揉漂浮的光斑,這次輕聲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