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二點很容易想通,陶嶺冬在心里暗嘆了口氣,說:“他們大概是想讓你有去無回。” 紀清洲垂下眼瞼:“若你僥幸未得疫病,那此次平亂,便非普通百姓與仙者之矛盾。” 沈留容啞然,他自是聽懂了紀清洲話里的意思,怒極反笑:“……是呀,我是白滄學府的學子,同樣是仙門弟子,我的身份與西城門派弟子的身份相同,此番平亂,就直接將禍水引到白滄學府上了。” “好一招禍水東引!”唐睢瞪大了眼睛,拳頭骨節被他捏得發出幾聲脆響。 白滄學府雖是百年學府,但和五門八派也是平起平坐,若是真斗起來,聿京定不會偏袒,鬧到東帝驚雨閣去,更不會有什么好事,而坐觀仙門內斗,得利的漁翁自然是資質差的沈究這邊。 “罷了,走吧。”沈留容倒也不慌,反正他也不怕沈究,惡人自有惡人磨,沈究自有他寶貝兒子沈長泊斗,而沈長泊,也斗不過他。 - 西城天氣詭譎,他們踏進西城左半城,只走了幾步路,颶風便挾著暴雨撲打過來,天色陰沉漆黑,雷聲震耳,如野獸嘶吼,刺眼的閃電撕裂天空。 陶嶺冬他們身外罩了一層護體靈氣,身上干爽,絲毫不受天氣影響,只是這里荒涼得惹得眾人齊齊皺眉。 這半城中荒無人煙,雜草叢生。滂沱的大雨打得地面濺起一陣塵土,潮濕的味道逸散在空氣中。 家家戶戶的茅草屋門窗閉得極緊,一絲縫隙也不露,就連大風卷走幾戶人家屋頂的茅草,屋頂破敗無所遮蔽,也不見有人開門去撿。 沉默壓抑得過分。 陶嶺冬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到底出不出聲,他只得掃了掃其余三人的臉色,沉默而凝重。 踏上一座木橋,他垂首盯著污濁的河水,神色微動,這水怎么還泛著點綠? 就在他驚詫之時,一旁的紀清洲留意到他的神情,抿了抿唇,從儲物袋里拿出和小葫蘆裝了一些。 或許有用,紀清洲想。 “走。”紀清洲低聲喊了一句。 陶嶺冬也看到了紀清洲方才之舉,彎了彎眼睛,笑著應他:“嗯。” 心中道:知我者,清洲也。 剛走十幾步路,走在前面的沈留容卻驀然駐足。 眼前之景不可謂不震撼:戶門大開,只是尸體橫陳,死相扭曲且痛苦,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竟鋪成了一條路! 唐睢只覺喉頭像是被什么鯁住了似的,艱澀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底隱隱有淚光閃爍。 陶嶺冬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走到離他最近的一具尸體前,蹲下來。 手指撥開尸體雜亂的頭發,露出一張臟兮兮的稚嫩面容。 這是一具女童的尸體,她的右耳被活生生地撕咬下來,臉上也有一塊形狀不規則的長條斑塊,像是能腐蝕人rou,而她這處傷口已經血rou模糊。再看殘破衣服下遮蔽不到的手臂,也有這種長條斑塊,唯有一雙腳,腳背青筋明顯,根根分明,腳趾白得僵硬,宛若泡皺了又被太陽曝曬過后的白紙,而從腳踝至腳趾,卻沒有這種長條斑塊。 “……清粥同學,”陶嶺冬鼻子一酸,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認得這種病嗎?” 紀清洲沉默片刻,輕輕搖了搖頭:“不知。” 沈留容和唐睢也不閑著,紛紛檢查其他的尸體。 同樣的癥狀,雙耳都被撕咬,左右耳和雙耳皆有,身上都有大小、長度不一的長條斑塊,一雙腳都是青筋暴起、腳趾僵白。 不過唐睢仔細,發現尸體的一對上牙和下牙都突變尖利。陶嶺冬過去,隨手撿了一根細木棍敲打,細木棍卻折成了兩段,可以看出這牙不僅尖利還堅硬。 他突然有了一個猜想,這尖牙會不會是撕咬他們耳朵的兇器? “小睢,你碰到他們的唾液了嗎?”陶嶺冬問道。 唐睢搖頭,晃了晃他套在手上的絲帕:“雪蟬緞,防水著呢。” 第三十八章 瘋子 見查不出什么,眾人只好繼續前行。 盡量避著冒犯到這些鋪陳的尸體,陶嶺冬走得小心翼翼。 左半城這些百姓,生前遭受了如此天災,死后凌亂地扔在這里,連墳都未立一座,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悲哀。 走過這條尸體鋪就的路,一陣大風刮來,一塊牌匾“啪嗒”落下,摔了個粉身碎骨;路邊還有沒來得及收的小攤,攤上的物件散落一地,被塵土掩沒。 “……對,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空蕩寂靜的城中,突兀地響起了一陣鎖鏈的聲響和癲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佝僂著身軀,將壇中的液體潑在橫臥的尸體上,又“啪”地將壇子摔成碎片。 “你要做甚!”唐睢沖他大喝。 那人全然不顧唐睢的大喊,只是重復著同樣的動作,瘋瘋癲癲地咒罵:“去死去死去死!” 太遠的尸體他潑不到,便粗暴地擲出壇子,也不管砸在誰的身體上,濃郁難聞的酒氣熏得陶嶺冬有些頭暈。 見酒都潑完了,那人更瘋了,他掏出幾個火折子,通通扔到浸泡在酒里的尸體上,霎時大火熊熊燃燒! 陶嶺冬屏住呼吸,右腳一蹬,施展輕功掠過尸體,落在那人身后,二話不說就掐訣凝出鎖鏈把人捆住,向后拖出火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