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下午三點, 她坐在車后座上隔著車窗和沈澤延招手道別, 汽車緩緩發動掀起一小片塵土。二月末, 是寒假的尾巴,也是各年級學生返校的高峰。南城高校眾多,且各校開學時間相近,所以每年這個時間點機票特別難買。 蘇映和林莫安的機票是劇組負責統籌的工作人員一起安排的, 沒有直達的航班,中途需要轉機一次,而因為訂完這兩張機票后航班滿員,隨行的幾名工作人員不得不選擇隔天返程。 “統籌說給我們定的是鄰座,可剛剛看了下我在經濟艙。”蘇映對自己坐哪沒有執念,但林莫安是流量小生,坐經濟艙會很困擾吧? “前兩天暴雪,航班大面積取消。”林莫安笑了笑,“我沒什么包袱的,覺得只要能回去報到就很好了,小時候家里窮,我想看看小鎮外的世界,別說乘飛機,連大巴票都買不起。” 蘇映愣愣地“啊”了聲,“抱歉。” “沒事,”他頓了頓,微微道來,“家里條件不好,初中時差點輟學,后來在好心人的資助下才有幸完成學業,高中才考上南城附中的邊疆計劃。” “資助人很善良,你很勵志。”蘇映總結。 “謝謝你啊。”林莫安道。 她笑著糾正:“你應該感謝當時幫助你的那個人。” 他開口:“蘇映,當年資助我的人是你。” 姑娘一愣,難以置信道:“我的確幫過人,但他和你不同名字。” “林晨是我的曾用名,”俗話說三年一代溝,他們之間差了4歲,共同語言不算多,從這到機場有一天的車程,為了避免尷尬,林莫安用自己的經歷引出話題。 “所以剛放寒假時你工作室明顯行情的報價……是想報答我?”蘇映頓了頓,繼續往下,“從來沒有人給我開出這么高的價格,說實話,我當時嚇了一大跳,還偷偷問了朋友是不是有什么非法的事需要把錢洗干凈之類的。” 他有些好笑,“怎么可能,你多想了。” “其實那時候我也沒幫多少。”蘇映小聲。 “但對那時候的我來說,已經很多了。” 聊了幾句后,蘇映想到了一件事。 “其實那時候,就算我沒有幫你,我們也沒法繼續做筆友,我哥那時候插了一腳。”資助人與受助人之間保持適當距離會比較合適,在決定通過機構完成固定的捐助后,便漸漸減少來信,最后他們止步于節日時的互相問候。 “沒關系,我能理解。”通過機構匿名捐助可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他現在也是這樣。 從國道到高速,到機場時是第二天深夜,天空零星掛著幾顆明星。 第一趟航班兩個鄰座,第二趟航班中間隔著一個位置。插在中間的中年男士見他們是一起來的,便問需不需要換個位置,蘇映笑著擺手。 這趟航班飛往南城,得避嫌呢,她可不想再熱搜出道了。 果不其然,飛機上還真有粉絲認出林莫安了。 “謝謝,”蘇映從空姐那接過毯子后,心無波瀾地闔眼寐下。 飛機抵達南城機場時,云層正好拉開一口子,朦朧晨光傾瀉而下。 因為不是商務艙,林莫安走的也是普通通道。 即便他戴著鴨舌帽和眼鏡,還未走出航站樓被大面積粉絲認了出來。好在安保人員及時趕到,維護了秩序。 他的粉絲還都有素質的,沒擋道,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依舊略顯嘈雜。 可能這樣的生活的確有些困擾,不過蘇映還是為他感到高興,明明那時候的她只是在所能及范圍內做了一件很小的事。 出租車上,蘇映拿著平板對畢業作品集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還是對幾張作品不是很滿意,于是回到學校處理完一份資料后迅速進入忙碌狀態。 取景地點各不相同,她需要合理規劃日期與行程,而因為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關系,還估計得空出時間改畢業設計的自述。不過這些都是后話,眼下把需要做的是把照片重新拍好。 而這段時間里面劇組拍攝時出了件事故 ——這天下午,蘇映在隔壁省的小島采風完畢,乘客輪回南城時,接到了沈澤延的電話。 聽到沈澤延的話后,她一時間愣愣出神。 “……你說秦夕吊威亞時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了?”秦夕是公眾人物,蘇映沒控制好音量,于是此言一出,甲板上不少人側目。 “你去探病了嗎?”她問。 沈澤延答:“我剛從醫院回來。” 蘇映頓了頓,“方便的話幫我向她問好。” 電話那頭他應了聲“好”。 當晚,秦夕受傷的消息占據各大娛樂頭條,不少網友在各大平臺上發起祝#秦夕早日恢復健康#的話題。而因為骨折后需要絕對的靜養,劇組也托關系調配了一輛直升機,讓秦夕直飛港城。 ***** 春天來得很快,3月份的街道隨處可見樹梢上蓬勃欲發的綠意。 時值傍晚,蘇映抱著相機獨自一人走在路上,衣袋里的手機在這一刻“嗡嗡”震鳴。 “在做什么呢?”電話那頭沈澤延問。 蘇映道:“就是隨便在街上走走逛逛,有靈感就拍些圖,要是沒有的話也沒關系,嗯……隨它去吧。” “自己一個人,沒和朋友一起?” “對啊,”蘇映若無其事地應著,“朋友也忙,你也知道我最近可都是活守寡,都是自己一個人待著。” 沈澤延聽著她故作平淡,又刻意強調某三字的語氣,有些想笑。 他緩了緩道:“蘇映,我們每天都有見面。” “可你和手機里的虛擬人似的。”電話那頭,蘇映碎碎念。 沈澤延聽到這樣不光彩的比喻也不來氣,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和她不緊不慢地聊著,隨便再從她口中套出話。 他們這通電話聊聊很久,蘇映就是個老實人,認真得有一說一。 尚未察覺間,坐標地點便已全盤托出。因為聊天的關系,姑娘走得慢而出神,以至于后面的人在她身后跟了兩三百米,也毫無發覺。 一道道光線斜斜投下,春日的午后暖烘烘的。 姑娘腰桿筆直,側臉在光線的照耀下美好而發亮。 “你現在在做什么?”電話那頭,沈澤延明知故問。 蘇映抬起眼,正好看到馬路對面空蕩蕩的街道,一個機靈,“馬路對面有個小哥哥很上鏡的樣子,我打算過去搭話,問問他肯不肯當我的模特。” 果然,電話那頭是一片沉默。 而眼下,身側的泡桐花綴滿枝頭,開得太好,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姑娘慫了,心虛地岔開話題:“一直都是你在問,我都知道你現在在做什么……不公平。” 約莫是停了兩秒,耳畔是兩道疊合的聲音 ——“蘇映,我在看你。” 姑娘正往前邁了一步,心跳在這一刻猛地加重,身子一抖,險些被前方的幾顆小沙簸了腿。 身后的那人及時拉了她一把。 蘇映默默咬著小唇,完全不敢回頭看沈澤延。 要是前面能知道沈澤延會突然千里迢迢回來看自己,那她絕對不會惡趣味地開出這樣的玩笑。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穿過去用膠帶封住自己的嘴。 沈澤延看出了她的心思,低笑出聲。 “這次原諒你,但話不能亂說,你的小哥哥只能有我一個。” 他們在春日的大街上牽著手,顯眼醒目,卻沒人愿意先松開。 陽光將兩道影子長長地映到地上,春風輕拂。 “還想繼續牽著嗎?”沈澤延問。 蘇映“嗯”了聲,話音未落,帶著余溫的鴨舌帽便落了下來。 “我、我已經帶著口罩了……”蘇映遲疑地捏了捏他的手。 沈澤延風輕云淡地笑笑,“你捂嚴實些就好,我已經是公眾人物,被別人認出來有什么關系?” 這話的確挺有道理,可蘇映就是覺得哪里怪怪的。就像是在視線盲區處,有不少目光正落在他們身上。 果然,下一秒,心中的不安被佐證。 寬大的鴨舌帽擋住了三分之一的視線,而剩下的視線中,是平光鏡后沈澤延的深邃的眉眼,再接著五官逐漸放大。 可是,他們這樣不行吧。 就算沈澤延能忽視路人的存在,她現在也是口罩……的啊。 戴口罩怎么可能…… 然后的然后,是沈澤延隔著口罩,用一個吻證明了“怎么不能”。 蘇映下意識閉眼,大腦瞬間短路,只覺得時間一分一秒地走著,卻格外漫長。 似乎,隱約中還聽到了周圍的呼聲。 天哪,自己怎么忘了現在還在大街上。 …… 傍晚,他們回到家的時候,某社交平臺上一個帖子被頂成hot。 樓主:[到了會展中心時才發現漫展的票中途弄丟了,在附近的人行道散心,結果偶遇沈老師和他太太,開始我也不確定,后來人多了,影帝直接把自己的帽子給太太帶上,對了還有一個口罩吻。] [啊啊啊啊,是我想的那種吻嗎?!] [回樓上,我也在現場,是隔著口罩吻側臉,不過超級甜。] [合理懷疑是影帝忍不住了!!] 果然是被人看到了……姑娘紅著臉默默腹誹。 “在看什么呢?”沈澤延放下手中的水杯。 蘇映晃了晃手中的手機,遞給他看,頓了頓又道:“我還以為會有好多人在帖子里科普口罩外層有細菌,批評你呢。” “你介意?”他問。 “隔著口罩外層親的人又不是我,為什么要介意。” 話雖這么說,蘇映還是跳下沙發,從樓上的房間拿出消毒濕巾。 沈澤延接過,輕笑了聲。 蘇映:“你不是特別愛干凈嗎,我給你拿了消毒紙巾。” “那我想要蘇映幫我擦。”說著男人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