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秋憶人再次撥開珠簾走了出來,再開口時聲音卻軟了下來,“祁閣老,大愿未了,怎么就要走?” 祁言之睜開雙眼,看向秋憶人,目光平靜又深不可測,卻不發一言。 片刻之后,秋憶人再說道,“閣老的宏愿,即便閣老自己忘了,哀家可都還記著呢,哀家做的每件事,不都在幫閣老更加靠近心中所想?” 祁言之這才淡淡問了句,“娘娘可有想過,東南沒了云漸青,就如同西北沒了林漠煙,邊防大事,并非兒戲。” 秋憶人聞言大笑,心里卻知道,妥了。 她盯著祁言之,嘴角勾得很深,“有些代價總得付,看門的狗不聽話,換一條便是了,再說,敵人,有的時候并非一直是敵人,當我們的敵人都是同一個人,那便是朋友,這個道理,六年前關西被屠之時,祁閣老不就已經明白了嗎?” 第60章 驗尸 皇帝陳澤終于回了京,獵場營地遭遇刺客一事此時已是滿朝皆知,云將軍攜寵而去,待罪而歸,如此落井下石的好機會,群臣自然不會放過。 回京頭一日的早朝,言官們便紛紛諫的諫,劾的劾,群臣激昂,什么云漸青恃功傲物、目中無君無父、抗旨拒婚、殿內與圣上公然咆哮,而今竟然做出行刺君上如此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舉,簡直聳人聽聞,且聯名上書要求嚴懲不貸。 殷涔和秦念衾只定定站著看著這出鬧劇,他瞥了眼祁言之,只看得見一個背影,微微垂著頭,不發一言。 朝堂之上群臣激憤的景象好不容易稍微平靜下來,若是往常,陳澤早就不耐煩聽這幫只會罵人不干實事的言官們胡言亂語,今日卻由得他們唾沫星子噴了個把時辰。 殷涔明顯感覺到了這風向變了,他不由得心生警惕。 二層臺階上的太子陳佶不見身影,殷涔知昨夜春獵眾人回京,陳佶因替皇帝擋了一刀,陳澤破天荒讓陳佶留在宮中靜養數日,傷雖不重,卻還派了太醫日夜守護著,這恐怕是陳佶十六年來感受過最親近的父愛了。 但陳佶卻只想早日回太子府,大半月不見殷涔,又出了如此大變故,如今困守宮中只讓他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 今日的朝堂也讓殷涔有些不安,喧囂平靜之后,陳澤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叫了四個人出列,“內閣首輔祁言之、都察院左都御史鄒橫空、刑部尚書阮鳴沙、大理寺卿姜晚笙。” 四人站到朝堂正中,陳澤嚴聲道,“今日退朝之后,便就春獵行刺一案三法司會審,祁閣老主審,其余三司副審,諸位可明白?” 四人齊聲道“臣明白。” 鄒橫空側身問阮鳴沙,“阮大人,如今嫌犯可是看押在刑部大牢?” 阮鳴沙回道,“確是如此,云將軍和侍衛沈滄都在大牢。” 鄒橫空又道,“如今他二人還未定罪,阮大人還請將人看顧好。” 阮鳴沙微微斜眼瞥了眼祁言之,甩了甩袖子不屑道,“鄒大人多慮了,本官行事向來按大寧律法處之,何用如此掛心。” 鄒橫空又面向皇帝,“請問皇上,當夜刺殺的兩個刺客如今在何處?” 陳澤道,“兩名歹徒當場自殺身亡,尸首當日已由辛尚允統領處置。” 鄒橫空轉身向群臣中,微微仰頭問道,“辛統領,請問刺客尸身如何處置?” 辛尚允并不出列,他身形高大,在人群中垂目俯視鄒橫空道,“如此窮兇極惡之人,本應當場拖出去碎|尸萬段……” 當他說到此時,祁言之突然抬頭轉向身后皺眉看著他,辛尚允發現祁言之的異常,聲線緩了一緩,“然而太子殿下極力阻撓,說什么死了的人也是罪證,一力要求將兇徒和行刺兇器一并帶回,如今這二人都在殮房。” 鄒橫空面色似松了一松,殷涔當下心頭一塊大石也落下,鄒橫空順著辛尚允的話繼續說道,“太子殿下說得極對,若辛大人在一怒之下將人證毀了,可是觸犯了我大寧律法。” 辛尚允瞪他一眼,正要開口駁了回去,殷涔卻正好出列,朝堂中四位大人拱手道,“下官身為僉都御史,自需配合鄒大人協同審理此案,但因著對案情并不熟悉,可否在下朝之后,開審之前,容下官先行查看刺客尸身及兇器,以及與兩名嫌犯了解事情經過?” 秦念衾此時也出了列,拱手道,“臣大理寺丞秦念衾,也奏請與殷大人一起先行查探。” 阮鳴沙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鄒橫空和姜晚笙,“是你們的人吧?”又轉身向殷涔和秦念衾,“如今的年輕官員都如此沒有規矩?要查什么要看什么,自然是等審訊之后再做安排,怎么也輪不到你們自行行事。” 姜晚笙雖是大理寺卿,但官階仍比阮鳴沙低一級,見狀忙道,“是下官對屬下少有約束,還請大人見諒。” 跟著狠狠瞪了一眼秦念衾。 秦念衾和殷涔不為所動,定定立著,卻是等著皇帝陳澤發話。 堂中一片寂靜,陳澤聲音帶些許不耐,聲色俱厲,“殮房可前去查看,至于刑部大牢,任何人等在審訊之前,若與嫌犯私自接觸,則視為與嫌犯同罪!” 這一聲出來,殷涔與秦念衾心中一震,陳澤已宣了退朝。 殷涔和秦念衾直奔殮房,當值的兩個看守是禁軍的人,殷涔遞過腰牌,禁軍看守一看名字,吊著眼睥睨著看人,“沒有內閣或司禮監調令,不得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