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怎么哭了?” 慕云煙行了禮后答:“回姑母,侄女來了有一會兒了,在外頭遇見了陛下就沒進來,陛下的聲音傳到了外頭,侄女都聽到了。” “沒事的。”慕氏盈笑,“來床邊坐。” 慕云煙上前坐下,手被慕氏拉住,又聽她說:“不知道你母親與你說了多少事,咱們慕家正在經歷一個前所未有的大難關,難關過去了慕家就會太平,難關過不去,慕家沒好日子過了,身為慕家的人,每個人都責無旁貸。你今年也十九歲了,本來可以給你安排一門同齡男兒婚配的,現在卻讓你去拉攏裴尚書。” “年輕男子未必是良緣,中年男子也未必不是良緣,關鍵在于人不是嗎?侄女沒覺得他有什么不好,他相貌堂堂豐姿英俊,又是朝廷重臣,比侄女這個只會讀書女紅的閨秀不知道強了多少去。” 慕氏燦然一笑,“你真這么想?” “是的。” “別有什么負擔,等到我覺得實在沒戲的時候,到時姑母再給你安排一樁不錯的婚事,讓你風風光光嫁出去。” 慕云煙點點頭,“好。” 到了中午離開鳳賞宮的時候,慕云煙想起蘇清修說的話,情緒再次低落了下來。 她想起母親說的話了,母親說她的姑母在內宮日子并不像表面那般光鮮受寵,實際上日子很難過。 可不是么。 慕云煙越想越覺得難受,也不似往日留意裴丞的身影,只顧盯著地面走。 現在她只想回家。 “后面有洪水猛獸追么?” 慕云煙聽到聲音猛然抬頭朝前看去,只見一身官服的裴丞背著手站在那里,這話自然是他問的。 行了禮后她搖頭,“沒。” “那你怎么走那么急?” 之前他都裝作不認識她,怎么今天與她主動說話了? “方才在想事情,許是因為那的緣故腳步不自覺的快了一些。”慕云煙露出笑顏,“瞧大人這幾日清減了一些,可是公務太忙了?” 裴丞轉過身邊走邊嗯了一聲,“你還要每日進宮多久?” 慕云煙腳步跟上,她的眼睛落在他的袖口處,那里有了兩處破損,一看就是穿了許久。 “姑母沒說具體時間,她什么時候說不用來了,我就不再來了。” 裴丞沒接話,慕云煙卻不能不說話,好不容易有了說話的機會,不是嗎? “明日就是中秋節了,不少人晚上會出來賞月游湖放花燈,大人會出來嗎?” “不會。”每年中秋節的晚上,他都在家待著。 之后慕云煙又閑聊了幾句,見他態度敷衍,她也就沉默了起來,腳步逐漸放慢,漸漸地與他拉開了距離。 第74章 裴丞察覺到了她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他沒回頭, 一直前行往前走。 他是在七月初一在靜安寺頭次遇到她的, 那天他陪母親去祈福,離開時侍女陪母親去了凈房, 他在寺廟門口等著,就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便笑問她看什么,她說隨便看看,聊了幾句后他問她是哪家的姑娘,她回是慕家的,當時他就沒再說話了。 后來在這外宮道上再次見到,他一下子就認出了她來, 慕家那個楊柳細腰的小姑娘。 乘坐轎子回了裴府,裴丞發現自己居住的內室房門鎖被撬了。 “誰干的?!” 裴欽聽到了他的怒吼,笑嘻嘻進來, “還能是誰, 自然是母親干的。” “她撬鎖做什么?” “母親聽說祖母給您塞銀票了, 說得收走才行, 免得您手里有了錢不安分外面找小妾養外室。” 裴丞的手握成拳,轉身一腳將內室門踢開,隨后砰的關上。 裴欽朝門口走去, 推開門見他躺在床上,胳膊搭在了額頭上,“父親, 飯好了,去吃吧。” “吃什么飯?我已經飽了。” 裴欽到床邊坐下,看到他袖口的破損,提醒道:“父親,您是不是該申請換新官服了?” “申請過了,下午就能拿到新的了。” 裴欽將他拉起來,“快去吃飯,等下要涼了。” 裴丞坐起,板著臉問道:“你母親撬鎖你怎么不攔著?” “我到家的時候她剛從您房間出來,木已成舟怎么攔?”裴欽說著站起,“父親,吃了飯我給您換把新鎖。” 裴丞無言下床。 * 下午梁嬤嬤去了公主府,慕氏一人待在內室里發呆。 等到江紹來,她的眼睛才多了幾分神采。 上次江紹來給她說了江鴻是怎么帶孩子的,她雖未親眼所見,但卻想的出來那個畫面。 “昨晚可去看孩子了?” “去了。”江紹被準許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聲緩緩道:“我到的時候,meimei正在屋里睡著,父親在院內給她洗尿布。” 雖是很平常的話,但聽到慕氏的耳朵里,像是由此注入心里一股暖意。 “難為你父親了。” “他怡然自樂呢,一點不覺得難為。”江紹又說,“父親給meimei起了名字,叫年年。” 慕氏念了一遍,“與你說這個名字時可有說別的嗎?” 江紹清朗的嗓音帶著幾分笑意,“說了,說他年年都會陪在娘娘身邊。” 慕氏心情變得格外的好,“真想見見他們父女倆。” “娘娘現在處于月子里,明日中秋節都是不能回慕家的。” “我知。” “您身子最要緊,父親說讓您好好照顧自己,孩子他會好好養的。” 慕氏嗯了一聲,詢問他謝憐的傷勢,江紹回:“命是保住了,只是人還未醒。” “興許動手的人就沒下死手。” “臣也正要說這個,看傷勢確實是對方有意留命的。” 慕氏下了床,將一水囊拿給他。 江紹不明所以,手挨著時才發現水囊是冰的。 “這里面是給孩子吃的,早上到現在的,我用冰塊冰著了,不會壞,你散值后帶回去給年年,記得熱一遍。” 江紹有些觸動,他是知道的,皇帝的女人是不會喂養孩子的,都有奶娘。 “扔也是扔了,正好今兒你來了,就帶上。” “是。” 江紹將其放在藥箱中。 他剛走沒一會兒,蘇清修來了。 今天第二回 來這。 態度截然不同。 慕氏望著立在床邊的他,像是在看一個無比陌生的人。 “朕早上說話有些重了。” “臣妾知道陛下是誤會了,那些話臣妾不會放在心上。” 她連他整個人都不放在心上,何況他說的話呢? 在乎才會心痛,不在乎言語又怎會傷的了她? 蘇清修坐在床邊,“皇后不怕朕固執的以為是你所為嗎?” “連臣妾這等愚笨的婦人都猜得到,陛下何等聰明睿智,就算誤解也只是一時。” 聽到她提蠢笨二字,蘇清修想到自己說的話,“朕那會兒氣糊涂了,口不擇言,不該那般說你的。” 慕氏無謂的笑笑,“沈相的點評犀利準確,臣妾確實腦子不好使。若不是蠢笨,不能那么多年堅信陛下愛的是臣妾,每每臣妾回憶起這種堅信,都深感羞愧難當,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蘇清修一把將她抱在懷里,“別說了……” “臣妾還未說完呢。”慕氏繼續說,“初進宮的時候臣妾不諳世事,后因為陛下對臣妾格外的好,臣妾一心想著為陛下分憂,內宮之事甚少讓陛下煩心,不管陛下寵幸誰,不管誰生了皇子公主,臣妾都不曾下過絆子害過誰。陛下當真以為那時候臣妾的心不痛嗎?臣妾身為皇后,必須端莊賢淑,必須寬容大度,還以為能跟陛下白首到老,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臣妾只是陛下手中的一顆棋子,隨時都可丟棄。” 若非青冥草下毒事件,她還會是那個一心愛他的皇后,還會是那個深信他不疑的女人。 是他將她逼到了懸崖邊緣,要么粉身碎骨,要么與他拼殺個到底。 蘇清修被她的話噎的啞口無言,因為她句句說的都是事實。 他無法反駁。 冗長的安靜后,蘇清修微微推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慕氏的臉,“是朕不好,皇后如今在月子里,切莫動氣憂慮,免得落下病根。” 慕氏莞爾,“臣妾不動氣也不憂慮,會好好養身體。” 她心情好著呢。 中秋節的家宴慕氏沒參加,但婉妃也未去。 之后又聽說她連著幾天都未出隨云宮。 慕氏九月十一出月子去泰寧殿時,聽小德子悄悄說婉妃那日挨了打,蘇清修打了她一個耳光。 那一巴掌打的狠,打過后婉妃的半邊臉都腫了。 慕氏這才恍然大悟為什么她沒參加中秋家宴,之后幾天又沒出隨云宮,原因在這。 之后蘇清修多日都未見她,可見他有多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