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可是奴婢給他準備了十幾封回信,都寫好了。”阿嫵邊往外走邊說,“奴婢這就去拿來。” 蘇提貞去了書房,紫屏為其磨墨,執筆在手,她不禁想起了前世自己在這里燒毀的那些詩詞畫,都是為沈既白而作的。 仔細回想了一番,將他不曾看過的詩詞一一寫下。 紫屏在一旁看她寫了一首又一首,目瞪口呆。 蘇提貞喜愛讀書有才學她是知道的,但這個速度,都不見怎么思考。 待落了筆,她將一頁紙裝一個信封里面,裝好后又在信封上寫日期,讓沈既白七日看一封。 “夠他看四五個月了。” “公主,您真是太厲害了,都讓奴婢看懵了。” “不過是早就在腦子里想好記著的,不是臨場所作。” 蘇提貞讓她拿給阿嫵,之后在椅子上坐下,她環顧著書房,恍然若夢。 曾經那個囚字,就是在面前這張桌子上寫的,寫那個字的時候她心如死灰,知道自己沒可能活著了。 茍延殘喘也挺不了多久,難逃一死,屆時連床都下不來只能白白被羞辱受盡苦痛折磨,不如趁還能動的時候保全自己僅剩的尊嚴。 走到水井邊的時候,她一絲也沒有猶豫,死的決然。 冰水不間斷的灌入她的喉嚨,呼吸也愈來愈困難,她沒有絲毫的掙扎,讓自己的身子沉了下去。 許多人的面孔一幕一幕極快的在腦海里閃現,全都是沒了命的人。 被青冥草毒死的母后與弟弟,被暗算戰死沙場的舅父與表哥,被發落病死在途中的阿嫵,被蘇慎言一刀抹了脖子的仁景,還有被滿門抄斬的馮家以及被殺被流放的少數官員。 他們都在沖她笑。 那天,是沈既白二十八歲的生辰。 咽氣前,她想:這個生辰禮他肯定滿意。 現在再回頭看,他怎么可能滿意?又怎么會想要? 蘇提貞起身出了書房,紫屏朝她走來,“阿嫵送去了,公主,您是不是困了?” “是有些乏了。” “乏就去睡會吧,奴婢給您扇風。” 蘇提貞與她回了內室,紫屏先點燃了驅蚊的香,后坐在床邊為她搖扇。 阿嫵回來的時候,蘇提貞已經睡著了。 她替換紫屏扇風,兩人靜靜地待在床邊。 過了有小半個時辰,床上的蘇提貞忽然驚叫一聲:“不要!” 嚇了床邊的倆人一跳,阿嫵把扇子放在一邊,小聲呼喊蘇提貞,“公主,公主……” 蘇提貞緊閉著眼睛,雙手朝上胡亂的抓著什么,一直喊著不要,直至她猛地睜開眼。 第71章 阿嫵見她大口呼吸驚悸未定, 遂問:“公主做噩夢了?” 蘇提貞看著面前的她們, 長舒了口氣, “嗯。” 去書房轉悠一圈想起那些前塵往事,豈料竟夢見了凈空大師。 她夢見他要帶沈既白走, 她死死拉著沈既白,不讓走。 沈既白撫了一下她的臉頰,眼睛里帶了不舍,卻一個字也沒說。 這夢讓她不安,讓她害怕。 阿嫵與紫屏一直在旁邊安慰著她,過了一會兒她才心里好了許多。 蘇提貞不想將這等不好的夢放在心上,她想靜心好好養胎,但偏偏總是揮之不去。 連著多日, 她總是會時不時就想起,擾亂不堪。 為了靜心,蘇提貞日日抄佛經, 又為沈既白祈福, 希望他在外地平安順遂。 倒也不會累著自己, 隨著日子的增長, 心卻是靜了,不再胡思亂想了。 蘇清修往年避暑七月二十左右就會回來,今年到了八月初一都還未回。 眼看慕氏懷孕已過了九個月, 蘇提貞擔心她隨時發動,想見見她,卻也不能相見。 傍晚阿嫵從宮里回來, 說蘇清修在華夷意外受了傷,中秋節前不知道還能不能趕回來。 得此消息后,蘇提貞道:“怪不得延遲了回宮的時間。” 一旁的阿嫵說:“陛下歸期延遲,許是會錯過皇后娘娘生。” “他在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坐在門外干等著,太醫院準備好隨時待命就可。” “奴婢去鳳賞宮的時候正趕上江院使也在,他說看娘娘的肚子,孩子定是有些大的,有些擔心不好生。” 蘇提貞問她,“母后比我們離宮前是不是胖了?” “是呢,胖了一些。” “她懷著孕就沒吐過幾回,養的好,只是這不利于生呢。”蘇提貞有些擔心,“雖說母后生過兩胎了,但這生孩子就是去鬼門關轉一圈,不能因為順利生過就忽視風險。” “娘娘說她現在每日都要多走的,就是為了順利生產。” “是得多走的,只是這白日里動動就是汗,要走也得傍晚涼快些。” 阿嫵彎眉,“公主還說娘娘呢,您自懷孕后也不怎么愛動了。” “我是小心過頭了,往后一天比一天涼快,以后是得多走動才行。” 自從懷疑有了身孕后,她是走路小心,飲食小心,哪哪都是小心。 確診后更是謹慎不已,唯恐一個不小心孩子就沒了。 蘇提貞總覺得這個孩子正是前世沒有保住的那一個。 那個孩子并不是沈既白誠心誠意給的,是她強求來的,完全違背了他的意愿。 憑什么強迫了別人還讓別人心甘情愿的接受結果? 可惜這個道理她明白的太晚了,若是在搶他前就想明白,他的人生本該不同本該很精彩的。 刻意選擇他生辰那天赴死,只是想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做個了結,是真的想給他這個大禮,她死了,他就自由了。 她何以能想到,這個心思隱藏極深的男人竟會愛她如此至深。 * 初六上午,慕氏的嫂子余氏帶自己的次女慕云煙進宮。 “娘娘上次歸家吩咐的事不好進展,兩位叔父家的三位孫女臉皮薄的很,見著了人也不敢主動搭訕,又說裴尚書都不看她們一眼,見了一次后,就沒再去了。云袖嘴甜會討人喜歡,卻對此事百般抗拒,說裴尚書大她二十多歲,她是死也不愿意,還為此上了吊,幸好救的及時人才無大礙,父親也不愿意逼她,就說不讓她去了。” 慕氏聞言,臉色微微一變,“嘴甜會討人喜歡用不到正道上有何用?只是安排正常往來,人家能不能看上她還另說,她倒是來勁了,還尋死覓活的。” 余氏笑著說:“妾身見過裴尚書,也對她說了裴尚書相貌俊朗并不是什么難看之人,讓她去見了人就知道了,她是說什么也不愿意去,就是嫌人年紀大,不說她個不懂事的了。幸好她jiejie云煙愿意去,只是在一月前見過裴尚書后,到現在都未再見過了。” 慕氏目光落在慕云煙身上,“一月前見裴尚書,可說話了?” 慕云煙輕柔作答:“回姑母,說話了,他問是哪家的姑娘,侄女如實說了。” “然后呢?” “然后他臉色就不大好看了,就不再理睬侄女了。” 慕氏嗯了一聲,溫和同她說:“這是正常的,你不必灰心也不用著急。裴尚書不是一二十歲的男子,在官場上也這么多年了,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慢慢來就是了。” “侄女記下了。” “你上回可是第一次見他?” “是的。” “覺得他怎么樣?可實話與姑母說。” 慕云煙想了想道:“跟侄女想的不一樣,他一開始不知道侄女的身份時,說話還挺風趣的,人也隨和,感覺一點都沒有官架子。侄女對他的第一印象還蠻好的,只是苦惱不知道找什么機會與他再見面。” 慕氏沉吟,“這樣,從明兒起,你每天早上來陪我說話,中午他散值的時候走,掐著時間能碰上的,他若裝作不認識,你也不必與他說話。” 說完她又交代余氏,“云煙打扮的太素凈了,回去給她準備一些鮮艷亮麗的衣服穿,好好上妝。” “妾身曉得了。” 慕氏在她們臨走時賞賜了不少布匹、首飾以及胭脂水粉。 次日慕云煙來的時候沒碰上裴丞,但是中午走的時候碰上了。 如慕氏所言,他的確裝作不認識她。 慕云煙聽從自己姑母的叮囑,也沒與他打招呼,亦裝作不認識走著。 如此持續到了初十,在外宮道上遇見,江鴻悠悠道:“聽說皇后娘娘的侄女最近幾天每日進宮陪其聊天解悶,想必就是這位了。” “你怎知是她?” “這很難猜嗎?”江鴻回頭看了一眼,“以前從不曾見這女子進宮,最近幾天每日都可見到,長得跟皇后娘娘還有些許相像,不是她是誰。” “那應該是吧。” 出了宮門外,江鴻率先看到了楚氏,“你夫人在等你。” 裴丞看去,眉頭立刻皺在了一起,“她每次來都沒好事。” 江鴻笑,“也許有例外呢。” “那就是見鬼了。” 見他大步流星朝楚氏走去,江鴻沒立即上轎走,而是負手而立未動。 間隔的位置不遠,他見楚氏從馬車里拿出一錦盒給裴丞的時候還以為是準備的驚喜,結果是驚嚇。 楚氏花費了不少銀子買到了假玉,這才找自己的夫君,讓其幫忙追回銀兩。 江鴻看裴丞氣得拍腦門,有些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