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到了傾云宮外,主仆三人依次下來,林嬤嬤上前問道:“公主何故現(xiàn)在才歸?” “本該早回的,辦了點(diǎn)事給耽擱了,讓嬤嬤擔(dān)心了。” “公主無事便好。” 用過晚膳,外面天色已經(jīng)徹底落為黑幕,今晚無星月當(dāng)空,看樣子明天不是一個好天。 蘇提貞洗漱后卸了妝,正梳著長發(fā),紫屏進(jìn)內(nèi)室通報,“公主,祥林公公來了。” 祥林是蘇慎司身邊的小太監(jiān),聽聞他來,蘇提貞讓紫屏放他進(jìn)來,自己緊接著去了外間。 “奴才祥林,叩見公主。” “起來說話。” “謝公主。”祥林起身從袖袋中掏出一張紙條來,“這是殿下讓奴才給公主帶的。” 阿嫵伸手接過再轉(zhuǎn)交給蘇提貞。 打開紙條,上面只有三個字:李啟榮。 “太子可讓你去鳳賞宮了?” “殿下他親去了鳳賞宮,在半道上交代奴才來面見公主。” 說明是提前寫好了的,蘇提貞示意林嬤嬤打賞,“知道了,你回去吧。” 祥林接過一袋賞銀點(diǎn)頭哈腰,“奴才告退。” 待門關(guān)上,蘇提貞將紙條遞給林嬤嬤,“送給太子的白汝鴿在前些天發(fā)揮了它的作用,有人在太子的飲食中下青冥草,這些天太子一直在暗中追查幕后主使。” 林嬤嬤驚嚇出一身冷汗,“是李總管指示的?” “他只是一個執(zhí)行者,背后還有人授意,嬤嬤覺得這個授意人會是誰?” “奴婢著實(shí)不敢揣測。” “這里不過你我與阿嫵三個人,有何不敢說?李公公膽敢這么做,不就說明了他想立別的皇子為儲君嗎?若無后主豈敢如此?”蘇提貞不疾不徐道,“試問在這些皇子中,誰最有可能被他信服呢?阿嫵你來說。” “奴婢以為四殿下的可能性最大。”阿嫵一一道出自己這么認(rèn)為的理由,“三殿下病弱,婉妃娘娘也并不受寵。五殿下的生母是言嬪小主,言家在朝中分量不重,加上五殿下素來跟太子殿下交好,可能性不大。七殿下受張答應(yīng)小主的連累住的偏遠(yuǎn)且不受陛下的待見。九殿下實(shí)在年幼,且尹貴人小主也知道自己這個孩子是怎么生下的,沒有皇后娘娘,她早就被張答應(yīng)小主害死了,尹貴人小主應(yīng)該沒這個膽量也不會這么做。至于四殿下,他是蕭貴妃娘娘所生,又文韜武略頗有膽識,所以奴婢斗膽猜測是他。” “你分析的很好,有理有據(jù),只不過……”蘇提貞停頓了一下,“跟我的答案并不一致。” 阿嫵與林嬤嬤對視一眼,“公主猜測另有其人?” “婉妃在進(jìn)宮前就跟父皇有了情緣,在鳳賞宮歇息后夜半時分總會前往隨云宮,雖然時間都不長,但次數(shù)卻是不少,這些年誰不知道婉妃性子寡淡不爭圣寵,但又有誰知道這是她的保護(hù)傘?有個擅于偽裝的好生母,做兒子能落下風(fēng)嗎?” 阿嫵驚呆,“可……可是……陛下對娘娘對公主對太子那般的好,他怎么會……” “父皇若真那般好,豈會為蘇慎言鋪路讓李公公給太子下青冥草?李公公跟隨父皇幾十年,沒有父皇的旨意他敢押全部賭注到婉妃母子身上嗎?父皇若真那般好,又豈會給母后送帶刺繪果的首飾?還不是看青冥草起不到作用,這才有了刺繪果?”蘇提貞抬眼看向她們,“我把這些告訴你們,不外乎兩個原因,第一我有事交代你們?nèi)プ觯銈兊弥肋@其中的緣由才行。第二我充分相信你們對我無外心,是可信賴之人。” 林嬤嬤率先跪下,阿嫵緊隨其后。 “奴婢謹(jǐn)聽公主差遣。” “奴婢亦然。” 蘇提貞伸手扶她們,“快起來。” 站起身,阿嫵有眼色的把燈罩拿開,林嬤嬤手中的紙條隨后燃燒成了灰燼。 蘇提貞取了紙筆來,“都別站著了,一塊坐下。” “是。”兩人幾乎同時落座,望著她執(zhí)筆的的眼神里充滿了擔(dān)憂。 “公主,您寫這幾味藥材……” “這幾味藥材都是外面難尋補(bǔ)氣血的,對虛癥有奇效,明日我要讓它發(fā)揮作用,嬤嬤你拿著單子去太醫(yī)院取,隨意編個可信服的理由就是。” “要現(xiàn)在去嗎?” “等一會兒,我還有事要交代你與阿嫵,聽完了再去辦。” 林嬤嬤接過藥單子,“公主請說。” “你們都識得太醫(yī)院院使柳余安吧?” 林嬤嬤點(diǎn)頭,“自然,柳大人是沈相的二女婿。” “柳家是書香門第醫(yī)藥之家,誰不知道門風(fēng)清廉?但我偶知一事,柳余安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名柳元安,與柳余安過的是截然不用的日子,目前在流云門鐵匠鋪打鐵,他母親有咳血之疾,母子兩個日子過的十分清苦,你們別看他現(xiàn)在是個打鐵的,此人非一般之人,以后于我而言有必有大用,無論如何,得讓他成為我們的人,若我自己前去恐怕會節(jié)外生枝,所以明日阿嫵自行帶著藥材前往。” 阿嫵頓時知道她為何在鶴慶樓待一下午了,她明了蘇提貞的意思,“公主是想讓奴婢得到他們母子的信任,這就需奴婢坦誠自己的身份了,若一開始隱瞞,后面知道實(shí)情定會心生間隙。” 林嬤嬤點(diǎn)頭,“阿嫵說的對,一開始便不該對其有所隱瞞,只是身份不隱瞞歸不隱瞞,接近他的理由可不能實(shí)話實(shí)說,得想個法子既不顯得那么刻意又能讓他們母子知道是公主在幫襯他們才好,以此好收買他的心,這就看阿嫵怎么做了。” 蘇提貞眸中蕩開一抹笑意,“我相信阿嫵能夠辦好這件事,她有這個能力。” “奴婢定不辜負(fù)公主所托。” 第14章 林嬤嬤去了太醫(yī)院,阿嫵回房收拾一下包袱,畢竟這一出宮也不是幾日便能回的。 內(nèi)室剩蘇提貞一人,她喝著菊花茶回想著前塵往事。 柳元安前世不但是蘇慎言身邊的武將,還是他的謀士,此人有勇有謀,是個不可多見忠臣之一,只不過他效忠的是蘇慎言而已。 今日從惠寧王府出來她覺得馬車悶氣就掀開車簾朝外透氣,豈料一眼看見了粗衣胡子邋遢的他。 本以為他此時已經(jīng)是蘇慎言的人了,但跟隨他到鐵匠鋪后她心生大喜,篤定這時候蘇慎言還不識得他。 她第一次見著柳元安時,還是在柳家,沈既白的二姐生子招待月子酒,身為弟妹的她自然要去參加的,當(dāng)時柳家的人都來給她行禮,也包括柳元安。 本來一個庶子不會讓她有多大印象,但偏偏此前家宴上她聽高氏無意間說柳元安頗有本事,不知拿什么說動了其父親,竟允許他認(rèn)祖歸宗了,又道他那咳血老娘卻沒了這個福氣,在他進(jìn)府之前就病死了,草草埋在了荒郊野外。所以當(dāng)知道向他行禮的人便是柳元安時,她不免多看了幾眼。 后來知道他頗得蘇慎言看重,蘇提貞才明白這許是柳家接納他的原因。 畢竟柳家子孫不算少,但除了柳余安之外,其他都不成器,得知這個流落在外的是個不錯的苗子,讓他歸家為柳家做事有何不可?事實(shí)也證明,柳家的長輩沒看走眼。 其實(shí)她大可不必讓阿嫵去接近柳元安母子倆,只要讓林莫之以招收侍衛(wèi)的名義去找他便可成事。 但為何還是這么做了,是蘇提貞想成全阿嫵。 上一世柳元安與阿嫵郎有情妾有意,兩人還偷偷在一起了,蘇提貞自始至終被瞞著,直至此事被蘇云歡拿出來大做文章她才知道,當(dāng)時鬧的大,連蘇清修都知道了,慕氏身為中宮之主自然要秉公處理,畢竟那么多眼睛看著,權(quán)衡再三,打了阿嫵與柳元安各四十板子,責(zé)令兩人不準(zhǔn)再私下見面。 此后不久柳元安被蘇清修賜婚娶了太傅的女兒為妻,阿嫵被發(fā)落荒涼之地途中病死時,柳元安剛剛當(dāng)上父親。 再后來她得知,柳元安將阿嫵的尸首帶回了京都葬在了他的別院。 蘇提貞望著手中的杯子,里面的茶水有些涼了,她放下杯子取下鞋襪掀被躺下。 林嬤嬤從太醫(yī)院回來時,她都快睡著了。 “可打擾公主休息了?” “沒,正等你呢,可取回了?” “都取回了,分量不少呢。” 蘇提貞又交代,“把庫房里的血參也拿些一起包上,另外多給阿嫵備些銀子。” “行。”林嬤嬤記下,“對了,阿嫵不在宮里,若有人問起……” “就說她回母家探望爹娘了。” “那成,公主安歇吧,奴婢把燈給您熄了。” 說著她吹滅了燈火,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剛微亮,阿嫵攜包袱拿著蘇提貞開的文書順利出了宮。 她先去流云門周圍轉(zhuǎn)悠了一圈勘查地形,之后買了兩個花卷饅頭吃著去了鐵匠鋪門口等著。 辰時還差一刻時,柳元安來店開門,見她挎著包袱在那站著,便問,“姑娘可是要買東西?” 雖然昨日她并未見著柳元安的模樣,但瞧他與柳余安的眼睛頗為相像,便心里有了數(shù)。 “我想買把刀護(hù)身,敢問哥哥里面可有?” 她的嗓音甜儒乖巧,讓柳元安聽著如沐春風(fēng),還從未有女子這么喊他,不禁有些臉紅,“有……的。” 阿嫵隨他進(jìn)去,在柳元安的介紹下,她選了一把小巧好用的,付了銀子后她又問,“敢問哥哥可知附近有空房租賃?” “我所居住的大院子里就有空房,只是那個院子住了十幾戶人家,難免吵鬧一些。” “不妨事的,我現(xiàn)下無處可去,可否勞煩哥哥帶路指引?” “沒問題。” 柳元安對進(jìn)門的其他匠人交代了一聲,隨后帶她一起前往。 “姑娘的口音聽著不像外地人。” “我家是望州的,九歲的時候被爹娘賣進(jìn)了京都城,在這邊生活八年了。”她介紹自己,“我叫阿嫵,哥哥叫什么名字?” “柳元安。” 雖然猜測是他,但沒聽到名字之前還是有一絲絲的不確定,這下子算是核實(shí)是他本人了。 “名字起的可真好。” “是我娘給起的。”他低頭一笑,“姑娘找房子可是從主子家贖身了?” 她搖頭,“未有,是我生病了,暫時不能伺候主子了,怕主子沾染了我的病氣,自己要求暫時住外面,等養(yǎng)好身子再回去伺候。” “原來是這樣。” 柳元安將她帶到自己居住的大院,經(jīng)過說合阿嫵成功租下一間房,付了半年的租金。 “謝謝哥哥的幫襯,要不是你,我定不能這么快找到住處安頓。”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那可不行,我是有恩必報的人,若哥哥不嫌中午便來吃頓飯吧,嘗嘗阿嫵的手藝。” 柳元安望著她嬌憨的面容,心神一動,“家母身體不好不能起床,我下了工得照顧她。” “伯母身體怎么了?” “她身子有虛癥,一直喝湯藥吊著,但總不見好。” “我亦身子虛,我家主子賞賜了我不少珍貴的補(bǔ)藥,市面上買不到的,你拿回一些給伯母補(bǔ)身子。”說著她解開包袱給他拿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