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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蘭道,“我今日扶肅羽大人回到帳內,他說想一個人待會兒,硬是不讓我幫他包扎,我拗他不過,當下便離開了,他沒有再與我說過什么。他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洛尋風道,他伸手抓住黎蘭的肩膀,問,“你再好好想想,哪怕是只言片語,他今天有沒有說過什么特別的話?” “沒有……”黎蘭蹙著眉,臉上流露出了擔憂的表情,“洛大人,您快去找找肅羽大人吧,他傷的很重,我是說,不止是傷在身上。” “……”洛尋風松開黎蘭,退后了半步,他從黎蘭臉上看到一種洞悉一切的悲傷表情,洛尋風慘淡一笑,眸光漸漸深沉,他對黎蘭誠懇的道,“是,我是要去找他。黎蘭,剛才我心急之下出言不遜,請你多加見諒。” 黎蘭面上釋然,“洛大人和肅羽大人都是好人,黎蘭分得清楚。”他再度福了福身子,道,“我明日便會離開這里,到時怕是沒有機會與您道別了,在此與您別過,愿您盡快找到肅羽大人、解開誤會。” “你要走了?”洛尋風微訝,他轉念一想,黎蘭留在軍營中并不好過,當然是盡早離開得好,便對著黎蘭抱了抱拳道,“就此別過,愿你日后一切安好。” …… 油燈閃爍,方則浩坐在自己的帳內,隨手翻看著書冊。 帳外一聲響雷炸過,他不由抬頭朝門口看了一眼,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沖了進來。 “望安兄?!”方則浩被眼前人的模樣嚇了一跳,手中的書一下掉到了桌上。 洛尋風渾身濕透,頭發一縷縷黏在臉畔,臉色鐵青得難看。 “這是怎么了?”方則浩趕忙上前,左右看了看,拿來一條毛巾遞給洛尋風。 洛尋風未接毛巾,慢慢呼了兩口氣,似在平復情緒,他看著方則浩道,“則浩兄,我要辭官。” “!!!”方則浩伸手抓住洛尋風的肩膀,瞪著眼睛道,“你、你說什么胡話?” 洛尋風推開他的手,側身走了半步,方則浩見他肩膀微塌,顯得失魂落魄。 洛尋風道,“如今的我,毫無自由,這個官不做也罷。” “小聲點!”方則浩趕忙繞到洛尋風面前,伸手去捂他的嘴,來回看了看。 他壓低聲音道,“謹言慎行!謹言慎行!到底怎么了?” “他走了。”半晌,洛尋風輕聲道,宛如一聲嘆息。 “他?”方則浩詫異。 “肅羽,他一定是生我的氣了,”洛尋風抬手按了按額角,顯得無比懊惱,“他今日因為口角與林都尉麾下的士兵打架,我罰了他三十鞭,他一定是氣我護他不住,所以離我而去了。” “這件事啊……我有所耳聞。”方則浩看向他問,“你是說,肅羽不告而別了?” “不,不算不告而別。”洛尋風張開一只手,方則浩在他手中看到一塊斑駁的石頭。 “他用我們山莊的暗語,在石頭上刻了幾句話,說是早前落海得救,受人恩惠,前去答謝,與我告別。” “那不就得了,肅羽都和你交代了去處,你還擔心什么?”方則浩問著,眼眸來回轉了轉,似有所思。 “我了解他,他若真去報恩,定會當面和我說的,現在他既未說具體去處,也未提何時歸來,呵……他是真的走了,只拿走了四錠賞銀,連行李也未收拾……”洛尋風搖著頭,“我四周都找遍了,怎么都找不到他,他身上那么多傷,能走到哪兒去?” 方則浩皺起眉,“本以為肅羽對你忠心耿耿,沒想到竟是個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的刁仆,這種人,走了也罷。” 洛尋風目光沉痛,“怕只怕,他離開我不是因為我打他……” “望安兄,你和肅羽……”方則浩猶疑的問。 洛尋風看著他,緩緩道,“他對我,很重要。” “……”方則浩聽著這句話,心中五味雜陳,但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再多加追問,他蹙眉道,“這樣不是更好嗎?肅羽主動離開,省得你不知如何安置他,弄得皇上那邊沒法交代。” 見洛尋風臉色難看,他又道,“肅羽本領高強,我們大家有目共睹,他獨自一人絕不會有什么事。倒是你,可不能因為一時意氣,自毀前程。你我所求,無非是在廟堂一展抱負、光耀門楣。我也是從小官一步步做上來的,時間久了,只要讓皇上看到你做事穩妥、能力卓越,總有加官晉爵的機會的。” 他這么說完,卻見洛尋風嘴角微勾,帶著一絲嘲諷的道,“你之所求,非我之所求,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你、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處境?一定要我挑明嗎?”方則浩臉色黑起,“雖說皇上答應重審鑄戎山莊一案,但他畢竟是對你下了滅族之令的人,把你放在身邊,就是想看著你的表現。你現在說‘辭官’,你讓皇上怎么想?又把幫你說話的我置于何地?你還要不要給鑄戎山莊翻案了?” 他伸手去拽洛尋風的衣襟,激動起來,“人有高低貴賤,自由也分高低。你和我才是注定享有同樣自由的人,我可以幫到你!我希望你我能夠比肩,你可能明白?” 洛尋風咬牙聽到最后幾句,就見方則浩目光灼灼、臉色漲紅,那般神情讓他不由怔住,“你……” 方則浩松開他衣襟,背過身,微微仰起頭道,“我沒有兄弟姐妹,你和尋丘是我年少時最好的玩伴,尋丘性格沉郁,我對他印象已不深刻,唯有當年與你月下練劍、酒房偷酒的記憶,時至今日,還常常浮現腦海,”說著,他轉回身,年輕的臉上神情有些拘束,“年初聽到鑄戎山莊出事,我曾經偷偷哭過……上一次這般難受,還是聽到你被逐出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