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小桃子努力伸長手去幫他擦掉飯粒,手不夠長,鼻子往上的夠不太著。 祈熱急忙從口袋里掏出紙巾,抽一張出來,伸手過去幫他擦干凈。 紙巾剛碰上他臉,方才還發著呆的人動了,陸時迦往后一躲,又委屈又氣,“不要你幫我擦!” 他丟下筷子,屁股一滑,腳一沾地便跑遠了。 祈熱站起來,追著快速跑遠的身影,拍了拍陸時樾,“你快去給他洗一洗。” 陸時樾起身,“嗯,就是鬧別扭了,沒什么事。” 祈熱一屁股坐回去,拾起筷子,看一眼對面餐盤里的大蝦,再看向祈涼,“他還吃么?” 祈涼眼睜睜見自己好朋友被噴了一臉的米飯跟口水,也高興不起來,他搞不明白,怎么倒霉的偏偏都是陸時迦? “陸時迦不會吃了!”祈涼有點煩。 祈熱“噢”一聲,“那我可吃了啊。”她伸出筷子,夾起一只金黃色大蝦。 祈涼皺著眉,愈發不高興。 小桃子看著很擔心陸時迦,對祈熱倒沒敵意,甚至提醒她,“jiejie,這里面都是你的口水。” 祈熱笑出聲,“對呀,不過我不嫌棄我自己的口水,你要吃么?jiejie給你剝。” 小桃子搖了搖頭。 祈熱又吃了兩只,再對付自己餐盤里剩下的,菜品不少,分量倒不多,等她吃得七七八八,陸時樾才回來。 “人呢?”祈熱問。 陸時樾把手上的酸奶遞給祈熱,回頭見都吃完了,沒坐下,直接端起餐盤,“在教室,沒鬧脾氣,給他買了吃的,回學校吧。” 又知會兩個小孩,“祈涼,酸奶放你桌上了,還有小桃子的。” 祈涼乖順地點頭,小桃子嘴甜,“謝謝時樾哥哥!” 幾個人一塊把餐盤送去固定點,小桃子跟在陸時樾后頭,“時樾哥哥,你是在十月出生的么?” 祈熱先回,“對啊,他就是十月出生的,不然怎么叫十月呢?” 陸時樾幽幽覷祈熱一眼,沒打算拆她的臺。 自行車暫時寄放在門衛室,陸時樾取出來,道完謝騎到馬路上,祈熱站在樹下陰涼處,等車子停到身前,按著車后座要坐上去。 前頭陸時樾攔了攔,手一張,掌心躺著一根藍色橡皮筋。 “綁上吧。” 祈熱接到手里,把透明包裝拆了,橡皮筋上還沾著一枚金色金屬,“這是太陽?” 陸時樾已經別開了頭,“不知道。” “真丑。”祈熱嘀咕一句,幾下把頭發束起來。橡皮筋夠有韌性,一根已經足夠。 沒帶遮陽傘,暴曬將近十分鐘,祈熱已經受不了,進教室便躲電風扇下尋涼。 李妲姣跟梁碧梧中午都回家吃飯,這會兒還沒回來,教室里只剩幾個學生趴在桌上午睡。 陸時樾攤開物理習題,祈熱遠遠看見,湊過去,壓低了聲音,“你物理都進步那么多了,接近滿分了要,怎么天天寫物理題?” 她手癢,閑不下來,拿起他放最上頭的物理筆記,隨便翻開一頁,“筆記寫這么詳細,浪費時間啊,只要自己看得懂不就好了?” 陸時樾抓住筆記本另一邊,“沒事干就寫物理。” 祈熱松手,“誰說我沒事干了?”她眼睛笑成月牙,“我去找喻星淮。”轉身,鋪了滿背的頭發跟著晃動,幾下便蹦出教室。 上了樓,還沒到實驗班門口,就已經聽見喧嘩聲。 祈熱扒在后門,聽了一會兒動靜,沒聽明白,喻星淮在她喊他前便發現了她,起身跑出來,“吃好了?” 祈熱點頭,“你們說什么呢?平常不都寫題么?今天這么熱鬧。” “說美國爆炸,上午恐.怖分子劫了飛機,把紐約世貿中心給撞了,死了很多人。” 只消聽一句“死了很多人”,祈熱倒吸一口氣,氣吐完了,也說不出話來。 喻星淮把她往外拉,話題過于沉重,他不再提,一歪頭,手摸上她頭頂,“橡皮筋,換了?” 祈熱又點了點頭,手扶上欄桿,從剛才的錯愕里擺脫出來,“剛才吃飯,不小心噴了矮冬瓜一臉。” 喻星淮嘆口氣,“又噎著了,吃飯千萬不能吃太快。”這話他不知道說了多少遍,見她少見地苦惱,便問:“小朋友生氣了?” “嗯,還給我跑了。” 喻星淮胳膊枕到欄桿上,“他喜歡吃什么?” 祈熱笑,“你這是收買人心,打算先從胃開始啊。” “小孩子嘛,講道理可能太深奧了,好好道個歉,跟他表示一下心意,不會生太久的氣的。” 祈熱贊同似的點了點頭,“我晚上看看,說不定已經活蹦亂跳了。” 不巧的是,這回祈熱猜錯了。 下午放學,祈熱坐著陸時樾的車到了七里鋪小學,門口只出現兩張臉。她跑過去,問祈涼:“你好朋友呢?” “他回去了。”祈涼皺著臉。 “一個人?” 祈涼點頭。 祈熱腦袋耷拉下來,“還在生我氣啊?” 小桃子仰高了頭,“陸時迦他哭了!” “怎么還哭了?”祈熱腦袋一團亂。 “我們班上有幾個賴皮子笑話他,說他跟女孩子同吃一碗飯。”小桃子氣急敗壞地“告狀”。 什么跟什么。祈熱扶額,又低頭看祈涼,“也說你了?” “說了!”小桃子積極回答。 祈熱索性看向小桃子,“祈涼也哭了?” 小桃子搖頭,“沒有,那些賴皮子就是無聊,我們都不喜歡跟他們玩。” 祈熱一個頭兩個大,“你不是說他不生氣了嘛?”這話是看著陸時樾說的。 陸時樾默了默,“先回去。” 一回去,祈畔跟陸正午竟然都早早回了家,各拿一根煙站院子里,嘴里談論的也是上午的恐怖襲擊事件,祈熱沒心思聽,直接跑進了陸家,倒霉得很,差點跟正出來的柳佩君撞上。 “柳阿姨。”祈熱莫名有些心虛。 柳佩君愁容滿面,“回來啦?” 祈熱往旁邊退,“嗯。” 陸時樾晚一步進門來,柳佩君立馬抓著他問,“怎么弟弟一個人先回來了?回來了也不說話,坐房間也沒寫作業。” 陸時樾卸下書包,看著事不關己,“跟同學鬧不愉快了吧。” 柳佩君忽地看了看祈熱,祈熱下意識往外退,轉而看陸時樾,“待會兒過來跟你一起寫作業。”說完便撤。 再過來時已經是晚飯后,祈熱拿著一盤剝好了的紅心柚子,跟陸正午瞎嘮了幾句,留下幾片柚子,剩下的往樓上送。 二樓打頭的兩扇門都緊關著,祈熱站在樓道口,能清晰地聽到樓下柳佩君收拾鍋碗瓢盆的聲音,她湊到第一扇門前,輕輕地試著敲了敲。 沒動靜。 祈熱沒堅持,抬腳走向隔壁,不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桌前的陸時樾沒回頭,似乎猜到是她。 祈熱憂心忡忡,“什么情況?小矮子還生氣呢?不會連晚飯都沒吃吧?” 陸時樾放下了筆。 他倒沒想到這一次小不點能生這么久的氣,搞得柳佩君連晚飯都沒吃好。 “他現在肯定不想看到我,你拿這個去幫我說說。”祈熱把柚子往他面前推。 陸時樾頭發還是濕的,肩上搭著一條擦過頭發的白毛巾,起了身,卻沒拿柚子。 祈熱提醒他,“帶上這個!” 陸時樾把毛巾拿下來搭到椅背上,“他不喜歡吃柚子。” 祈熱愣了愣,“噢,還挺挑。”盤子放下,立馬自己拿了一片開始吃起來。等陸時樾出門,慢吞吞往他方才的位置上坐,邊吃柚子邊點開電腦,掛上了自己的qq。 沒多一會兒,陸時樾回來了。 “怎么樣?”祈熱回頭。 陸時樾撓了撓頭,“明天再看吧。”他抓了椅背站祈熱身后。 祈熱挫敗地站起身,“好吧,明天再說。”她又拿起一片柚子,邊剝邊往外走。 陸時樾拉了拉她,“柚子不吃了?” 祈熱擺手,“吃著呢,剩下的你解決。” 到了門口,又回了頭,陸時樾還站那兒看著她,祈熱沒控制住表情,“牙都要酸倒了,你別吃太多。” 陸時樾嘴角微微上揚,坐回凳子,“嗯。” 再回頭時,祈熱已經走了,房門敞著,陸時樾看了兩秒,起身去關門。 祈熱回去胡亂洗了個澡,法語單詞也不背了,倒頭便睡,第二天一早起來,喝了杯牛奶便等在院門外。 守株待兔她還不會嘛。 沒站多久,兔子是守到了,卻是只緊閉著嘴不說話的兔子。 祈熱沒想到,矮冬瓜真生起氣來這么不好對付,他不說話,她也不能逼著他。她想著,那就再等幾天,說不定他自己就消氣了。 她也沒想到,她以為最多不超過一天的“幾天”,竟然持續了兩個多星期。 祈熱自然不會天天跟在陸時迦后頭道歉,到后來,干脆視而不見,不再上心,繼續過她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一年級已經開始學習寫字,一撇一捺一橫一豎,規規整整。坐黑板底下的陸時迦心情還是不好,埋頭只管一頁一頁地去練習,連帶著承受源源不斷的粉筆灰。 語文老師夸獎他,說他字寫得好,拿到講臺給班上其他同學作示范,“我們下手寫字呢,不要那么用力,像陸時迦同學寫的字,沒有使什么力氣,但是寫出來的字也很好看,看上去很有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