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薛嘉美滋滋的一笑,“娘,別說了嘛,表妹聽了,難免自怨自艾,心中難過。” 那董氏揚唇,拍拍女兒的手,旋即又瞧了昭昭一,嘖了嘖嘴、 “一看就是個沒福的。” 言畢,領著女兒,大搖大擺地就走了。 ********* 她們愛說什么說什么吧,此時的昭昭也是無知無覺了。 就連之后有人來接她,上了馬車,離開薛府,乃至到了那龐府,她也是無知無覺的,腦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沒尋思。 薛府的嬤嬤把她交給了那龐府的嬤嬤,倆人之間的言語,昭昭也是一句都沒聽。 進了那個未知的府邸,沿途昭昭一路引來了眾多的目光與非議,那也是無所謂了。 偌大的太陽在頭頂,這大晴天兒在小姑娘的眼中卻是陰沉昏暗的,讓人仿佛要窒息。 不想,不想,忍著,忍著,眼圈還是紅了,那含在眼圈中的淚也終還是落了下來。 因為她知道,自己這輩子算是毀了。 第6章 六月,風和日麗,楊柳依依,龐府院中佳木蘢蔥,奇花爛漫,暖風輕吹,碧清的水波上蕩起陣陣漣漪。 湖旁涼亭四周為白玉所砌,縵紗相罩,在燦燦陽光之下,瞧著卻是有些微茫之感。 亭中兩人相對而坐,其一一身深灰色錦衣,四十多歲,正起身為對面之人倒著酒,人卻是那江都郡尉——龐晟。 “殿下,請。” 龐晟恭敬地將杯子給人遞去,笑道:“殿下喜歡的桂花釀。” 那對面男子一身素雅綢緞,五官深邃,面容精致俊朗,貴氣天然,只是神情有些清淡冷漠,給人一種分外難近之感。 此人姓魏,名臨初,乃是當今皇上的嫡出三子,亦是大燕儲君,當今太子。 魏臨初奉旨南下,所為修建運河。 龐晟乃江都郡尉,正是管轄江都捕盜之事。 太子前日方才到的江都,但昨日就出了那事兒。 其實,龐晟所受的驚嚇絕不亞于薛家人。 “殿下放心,臣已將那薛家翻了個底兒朝天了,絕對沒混有刺客。” “嗯。” 魏臨初淡淡地答著,瞧著有一搭無一搭的。 龐晟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這位儲君的臉色,賠笑兩聲,頭上汗珠一層一層的,接著便趕緊表了決心,“臣已然派人再度搜尋,且監視了那薛家人出入,殿下放心,臣定將刺客抓出,給殿下一個交代。” “如此甚好。” 魏臨初端杯喝酒,始終語聲淡然,聽不出喜怒急緩,讓人更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說起此事,其實龐晟是一頭的霧水。 昨日,龐晟一直護送著太子,雖離太子頗遠,但也是一路同行。其實他并未看到什么刺客,更沒看到有刺客入了那薛府。 當時乍一聽,龐晟可不是膽兒都嚇破了,腦子還能想什么? 但事情過后,他越想越覺得奇怪,亦是問了問自己的手下。果然,他們也沒看到,不過這事兒想想也便罷了。 他們看沒看到都不重要,太子看到了就成了。 歸根結底,昨日龐晟也是沒白去那薛府。 想不到薛家還能有那樣的美人兒。 龐晟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瞬時心都要被灼化了。 那小人兒長的也太好了,她的身段,她的臉蛋兒……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勾人兒誘人,短短一會兒便看的龐晟口干舌燥,渾身都熱了起來,更是恍惚魂兒都要沒了。 他自覺閱女無數,什么樣的女人都見過,但,真還沒見過這等段位的小人兒。 相比之下,別的女人與她,那乃是螢燭與皓月之別。 若不是太子在,龐晟那會兒是恨不得當日便把她帶走,當晚就嘗到嘴里。 思及此,他抬頭瞧了瞧太陽,但覺時辰也差不多了,那小美人兒怕是很快就要被送來了。 此時,他還真是心癢難耐,屁股上便跟長了釘子一般,有些坐不住了。豪不夸張地說,他昨晚都沒怎么睡,惦記了那小姑娘一天一宿了。 然這時猛然間想起對面那天潢貴胄,龐晟的心一個激靈,轉瞬便是滿頭的汗,自己竟然溜神兒了! 都說美色誤人,果真是如此,他趕緊調整過來,戰戰兢兢地朝著太子望去,好在太子也并未看他。 魏臨初透過涼亭紗幔,瞧著遠處。許久,他緩緩地瞇了瞇眼,手腕一動,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那酒杯摜在桌上的聲音不大,但在龐晟看來卻好似驚雷一般,震的他要聾了,更是渾身一顫。因為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儲君視線所示方向處走著一個嬌滴滴的小人兒。 定睛望去,那小人兒不是別人,正是他心心念著的薛昭昭! “她是誰?” 魏臨初回了視線,緩緩倒酒,語聲平靜又平淡。 龐晟的心驟然一痛,生平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是強顏歡笑。 “哈哈,那是薛家的小女兒,薛昭昭,微臣那四姨娘的小侄女,今日剛送過來陪伴她姑姑的,殿下……” 龐晟心肝亂顫,擦了一下汗,笑得愈發的諂媚。 “臣給殿下送到蘭亭水榭去……?” 魏臨初單手端著那酒杯,輕輕地轉了轉。 “可。” “誒!是是是!!” 龐晟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趕緊舉杯敬了太子,然,實則他心中真是哭的心都有了。 太子張口問了,意思太過明顯,都是男人,龐晟又怎會不懂,又怎敢不孝敬。 不過他心中又來了困惑,這小姑娘這么打眼兒,昨日里太子殿下不可能沒看到她,怎地當時沒要? ****** 昭昭眼圈泛紅,想著自己這輩子算是毀了,忍著忍著,眼淚還是流了下來。那雙瑰麗的眸子濕了,連著那長長的羽睫也濕了。 她走在府中,艱難地邁著的腳步,越來越頭疼,也是越走越沒力氣,再接著身子哆嗦,又覺得冷,沒一會兒連呼吸都灼熱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著嬤嬤走到目的地的,進了那院子后,一個丫鬟拜見她,說著自己叫什么,昭昭也是左耳聽右耳冒。 她愈發地覺得暈乎,甚至視線都開始模糊了起來,后來忍著進了屋中,但這腳剛一跨進去,人就飄了,身子也軟了,到底是倒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昭昭方才再度有了意識。 她額上一層的冷汗,看到一個大肚便便的老男人色咪咪的瞧她,朝她靠近過來;又看到那薛菱懷中抱著個剛出生的嬰兒,嬌聲狠狠地扼住她的咽喉…… “救命!” 一聲驚呼出口,昭昭猛地睜開了眼睛,使勁兒地喘息。 這時突然發現四下安靜,小姑娘淚眼汪汪的,觸手摸到了被褥,觸感絲滑,嗅到了一股好聞的果子香味。 她喘息連連,去摸自己的脖子,尚未緩過來,睜著水靈靈的眸子,目露驚恐,半晌才回神兒過來。 原來是個夢。 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處境,只見映入眼簾的是床榻上那雅致的鏤花花紋,接著她緩緩地轉眸,看到了一些古色古香的陳設。 這不是她在薛府的小屋。 對啊,自然不是,她不是已經到龐府了么。 這想完之后,昭昭緩緩蹙眉,又看了一眼這屋子,但覺怎么好像也不是那龐府似的呢? 昭昭使勁兒地揉了揉眼睛。 適才昏倒前,她看到了嬤嬤領她去的那屋子,雖然具體不記得了,但是記憶中與此時的這間房子卻是全然不同的色調。 難道是她記錯了? 昭昭感覺很奇怪? “有,有人么?” 小姑娘尚且有些虛弱,聲音不大。 她試圖起身,這時正好聽到了腳步聲自屏風之后傳來。 “姑娘醒了么?” 緊接著,昭昭便見一個丫鬟跑了過來。 “姑娘醒了,哈,太好了,姑娘終于醒了呢!” “這…這里是……?你又是……” “回姑娘的話,這里蘭亭水榭,我是珠兒。” “蘭亭水榭?” 昭昭頓時聽得愣了。 她分明記得自己那寢居叫“清月閣”怎么又變成了“蘭亭水榭”了? 這又是什么意思? “嬤嬤不是說,郡尉叫我先住在‘清月閣’么?” “郡尉?” 那珠兒一怔,旋即笑了起來。 “姑娘,這里沒有郡尉,只有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