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那天晚上路無坷跟阿釋聊到了四五點。 路無坷還是照舊六七點就醒了。阿釋本來就挺能睡的,再加上昨晚喝了酒現(xiàn)在睡得更死沉了, 這會兒就算地震來了都震不醒她。 路無坷閉著眼睛想強行逼自己多睡一會兒, 半個小時過去還是一樣清醒。 她索性睜開了眼。 房間門外有刻意壓低了聲音的鍋碗瓢盆碰撞聲,奶奶居然起來了。 路無坷掀被下了床, 從房間里出去,果然是老太太在廚房里忙活, 看樣子應該是在包餃子。 路無坷帶上房間門,老太太聽到聲響看了過來:“醒啦?” 孩子是她帶大的, 她身上哪里有點兒變化她一眼就知道了,立馬放下餃子皮想起身過來:“你這孩子,這臉是怎么回事兒?” 路無坷知道她說的路智遠扇的那一巴掌,走過去把奶奶按回椅子上:“睡覺壓的, 待會兒就消了。” 路無坷打小就這體質(zhì),哪兒稍微磕著碰著能紅上半天, 老太太聽了這話也沒起疑。 路無坷問她:“奶奶, 身體不舒服怎么還起這么早?” 奶奶往餃子皮里放了勺rou餡兒, 嗔怪了一句:“能有多大事兒?不就老人身上都會有的毛病,在床上躺個一天就生龍活虎了。你看奶奶現(xiàn)在瞧著精神氣多好, 現(xiàn)在讓我睡也睡不著, 昨天睡飽了。” 老太太不管說什么最后都能扯到她身上:“所以你們這些小孩兒啊,別整天想著熬夜, 這身體底子再壯熬夜也能給熬毀了。聽過一句老話沒, 藥補不如食補, 食補不如睡補, 多睡覺就是在吃補,你啊,每天就沒見你睡幾個小時,以后多在床上躺躺,睡不著閉著眼睛也行。” 老人教誨都是帶著固執(zhí)的,敢反駁她的話她能跟你掰扯上半天不帶歇的,盡管應是就行了。 路無坷說:“知道了。” 奶奶很會做餃子,自己和面和餡兒,餃子捏得很漂亮。 餡兒就是餃子的精髓,老太太說路無坷小時候不吃飯,摳餃子里面的rou給她吃她就不哭了,別的還不行,只能是老太太做的。 這習慣一直維持到了現(xiàn)在,她只吃奶奶做的餃子,每次回家老太太都會包餃子給她吃。 今天奶奶和的餡兒明顯比平時要多,她問路無坷:“阿釋那丫頭還在睡覺?” 這倆人昨天都沒見過面,路無坷問:“你怎么知道她來了?” 老太太從鼻子里出了一聲:“如果她是塊骨頭,你奶奶我就是狗鼻子,這丫頭方圓百里的都我能聞著她味兒。” 阿釋跟老太太很合得來,兩人湊一起就倆喇叭,說話斗嘴屋里沒一刻消停的。 老太太說著說著笑了:“今天早上我起床看門口那兒有雙鞋,不用想就知道是她的,也就這丫頭一進門會亂踢鞋子。” 路無坷笑。 阿釋每次來也喜歡吃餃子,老太太說:“待會兒給你們包完這餃子,再給你們炒幾個菜,下午就回學校是吧?” “明天得上課。”路無坷說。 “記著呢,”老太太趕她,“趕緊洗漱去,奶奶去給你熱碗粥。” = 阿釋睡到日上三竿還沒睡夠,硬是被路無坷從床上拽了起來。 “許婉柔,吃飯了。” 阿釋又趴了回去,抱著枕頭死活不肯起:“我困死了路無坷,讓我再睡會兒。” 這種老房子不僅不大,隔音還差,這話讓外頭的奶奶聽著了,往這里頭吼了一嗓子。 “不起床待會兒一個餃子都不給你剩,這餃子冷了再拿去熱就不好吃了,麻溜點兒啊。” 阿釋吸了吸鼻子:“我去,奶奶你包餃子了?” “那還有假?給你倆包了一大盤呢,趕緊的從床上下來。” 她們兩個一個比一個聲音大,路無坷被吵得耳朵疼,走開在書桌前坐下了。 手機就放在桌上,從昨晚到現(xiàn)在路無坷還沒看過手機,平時就沒那習慣一時半會兒就忘了。 她拿過手機,有一通未接來電,沈屹西凌晨四點多打的。 那會兒她其實還沒睡,被阿釋拉著聊天,只不過手機開著靜音她沒聽到。 從床上下來的阿釋躡手躡腳的,忽然從她身后探頭。 “路無坷,嘖嘖嘖,談戀愛了就是不一樣啊,都知道看手機了。” 路無坷隨手從書桌上順了本書就想往她身上砸,阿釋笑著跑開了,沒一會兒外頭就傳來她跟奶奶的說笑聲。 沈屹西就給她打了個電話,一條短信都沒有,路無坷沒給他回電話。 奶奶在外面喊她收拾碗筷,她手機還是開的靜音放回了桌上,應了句來了就出去了。 但她們這頓飯還沒吃上就被派出所一個電話給叫過去了。 老太太當時在電話里一聽是自己兒子被抓了差點兩眼一黑,這兒子打小就沒少給她惹事兒,因為賭博都進過幾次局子了,都活到四十好幾這個歲數(shù)了還不讓她省心。 她急急忙忙撂了電話,叫上路無坷一起去派出所。 路無坷當時坐在餐桌前,手里那顆餃子剛吃一半。 在衣架那邊拿了外套穿的老太太又喊了她一聲。 路無坷慢條斯理地把手里那個餃子吃完了才說:“知道了。” 阿釋也跟她們一起去了,三個人打了輛車過去,老太太急得在車上催了出租車師傅好幾次。 “這派出所電話里也不說是什么事兒,你說你爸這回又不知道闖什么禍了。” 路無坷看著車窗外,跟真不知道似的:“不知道。” 老太太都不知道來了多少回派出所了,到地方后輕車熟路地就進去了。 路無坷和阿釋跟在后面,阿釋沒忍住吐槽:“你爸這么個爛人,奶奶怎么還那么疼他啊?” 阿釋沒少知道路無坷家里的事兒,都是從老太太嘴里聽來的。盡管每次老太太一提路智遠做的那些缺德事兒都是一頓臭罵,但現(xiàn)在他一出事兒她還是著急得不行。 其實很多父母都這樣,趙錦君只是其中一個縮影。 路無坷用奶奶常跟她說的那句話回了阿釋:“可能是她身上掉的rou吧。” 阿釋一聽這話就窩火,憤憤不平:“那你還是路智遠親女兒呢,他怎么就不疼啊。” 她想說路無坷她爸這人就是被慣壞的,但又不舍得說奶奶,畢竟奶奶真的是個好人。 說話間手里的手機亮了下,路無坷余光注意到了,垂下了眸。 是沈屹西給她發(fā)的短信。 [想我了沒?] 路無坷和阿釋一起往派出所里走,回了他兩個字,沒有。 [行了,知道你想了,別盯著手機看了。] [抬頭。] 路無坷一愣,而后抬頭。 他這人放哪兒都是焦點,她一下就找到了他,對上了他的視線。 沈屹西翹腿坐在派出所的鋁合金長椅上,逗完她胸腔懶散地漫出幾聲笑。 他身上還是昨晚那身衣服,經(jīng)過一夜有些不修邊幅,卻不邋遢。 即使在派出所他身上那股懶散勁兒也絲毫沒收一收,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兒。 阿釋也看到沈屹西了,扯了扯她袖子,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沈屹西?!沈屹西怎么也在這兒?” 路無坷原本也不知道,直到她看到在旁邊跟警察爭執(zhí)得臉紅脖子粗的路智遠。 要不是這一吵起來就嘶聲力竭的聲音,他那張臉路無坷都差點兒認不出人。 路智遠整張臉鼻青臉腫的,左邊手吊著繃帶掛在脖子上。 一看沈屹西就是下了狠手,要不然也不會被請來派出所喝茶。 路智遠沖一女民警吼:“我又沒干什么犯法的事兒,就算那是什么傳銷我自己也樂意待在那兒!你們這些民警是閑出屁來了嗎?該管的正事兒不管,天天逮著我們這些沒犯法的管!” 那女民警應該是個新來的小姑娘,被吼了沒幾句眼眶發(fā)紅。 路智遠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別人他不敢罵,就專挑她這個軟柿子捏。 女民警說:“我們是把你從傳銷組織里解救出來。” “解個屁!”路智遠打斷她的話。 老太太在旁邊生拉硬拽,知道這是在派出所,急得跺腳:“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路智遠哪兒聽她的,繼續(xù)指著那女民警的鼻子罵:“我在那兒吃好喝好睡好,為什么要你們來解救,我看你們就是人民政府的敗類,正事兒不干,就只會搶人居委會的活兒干!” 他這話就過分了,饒是這女民警脾氣再好也聽不下去了:“你們不報警我們這邊也不管你這事兒!” 路智遠當然知道是這個理,他不過就是找個人撒氣,現(xiàn)在這么一說才想起找始作俑者算賬。 他眼睛掃過周圍,怒火沖向了路無坷,聲音卻有種可怕的冷靜。 他斷了一只手還想沖過來打她:“是你報警的對吧?你老子什么時候要你管了。” 路無坷站在那兒,絲毫沒有退步,阿釋抓著她衣袖的手緊了緊。 老太太死死地拽住了路智遠,路智遠早已經(jīng)喪失理智,手一甩把她甩開了。 路無坷只讓阿釋到一邊了,自己絲毫沒有動作。 路智遠就要沖過來打她,就在巴掌快朝她臉上甩下去的時候,她胳膊被人狠狠一扯拽到了旁邊。 她轉(zhuǎn)眼被一個身影擋到了身后。 沈屹西抓住了路智遠揮下來的手,狠狠往后一推。 路無坷只聽他聲音里壓抑著慍怒,話明顯是對她說的。 “又不會躲是吧?” 路無坷微愣。 他好像在生氣。 上一次路智遠扇她巴掌他在場,事后就說她都不知道躲。 他當時那意思就是讓她下次躲著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