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沈屹西順勢被她推開,垂了眼皮對上她眼睛:“路無坷, 你知不知道你全身上下寫滿了什么?” 他的聲音低低的,沒什么情緒。 路無坷執拗地直視他。 看破不說破就不是沈屹西的作風,在他面前, 連她都被看得透透的。 他不留情面地說了出來:“想要我, 卻又不敢要。” 路無坷那股抗拒是從骨子里生出來的, 像深深扎根在血rou里。 視線被他緊緊抓著,她眼里但凡有點兒情緒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但她比誰都能鎮靜,只要她想。 “你想多了,”說完使了勁兒推他肩膀,“餓了,放我去吃飯。” 很明顯連聊這個話題都很抗拒。 沈屹西覺得自己可能也是瘋了,并不舍得把她逼太緊。 是的,不舍得。 真他媽瘋了。 他偏開頭,又轉回頭來看她,沒再提那個話題。 “球都沒撿完就想去吃飯?想太美了你。” 路無坷抬頭看他。 他煙塞進嘴里,彎身把腳邊一排球撿起來扔進那個藍色塑料箱子里,叼著煙朝她抬了抬下巴:“撿球。” 路無坷視線從他身上挪開,蹲下身撿球。 沈屹西開門把器材室外那箱籃球搬進來的時候,路無坷里面球已經撿完了。 她一點也不客氣,沒什么事做了就走了,也沒等他。 等沈屹西把那箱籃球扔上去的時候回頭人哪里還在,早就沒影了。 = 酒吧那份工作路無坷辭掉了,周五晚上難得清閑。 于熙兒和阿釋晚上都有課,宿舍里就她一個人,最近有個考試,她刷了一晚上習題。 等把手頭的習題刷完阿釋也差不多快下課回來了。 路無坷起身去陽臺透了口氣,還沒到下課時間校道上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閑聊著天散步。 在這段時間之前,路無坷的生活一直是平淡又枯燥的。 打工,學習,睡覺。 沒工打的時候就學習,學習完了就睡覺,其他時間就是跟阿釋混在一起,就這樣平淡又規矩地過著她的每一天。 這樣規規矩矩的生活在那人出現后開始被打破。 課堂上搗亂,酒吧干架,進局子,這些事兒放在平時路無坷可能幾個月都見不到一次。 在這人身上卻跟家常便飯似的。 他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沒人管得了他。 這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 包括目前的路無坷。 她不過就一個拋在人群里沒人過問她夢想,每天埋頭學習的普通學生。 但每天抱著書往返教學樓和宿舍之間的生活,確實才是她路無坷該過的生活。 在陽臺站了沒一會兒阿釋就下課回來了,她一回宿舍就踹開了門,大喊路無坷這兩個小時想不想她。 路無坷撐著下巴在外頭吹風,懶得理她。 阿釋把包甩自己書桌上,也跑來了陽臺,她胳膊往路無坷肩上一掛。 “稀奇啊大學霸,回來居然沒看見你在學習。” 路無坷說:“你以為我學習機器啊。” 阿釋嘿嘿笑,又撞了撞她肩膀:“對了,問你個事兒,周末有空嗎?” “周末我回家,怎么了?” “啊?”阿釋一臉失望,“你要回家啊。” 路無坷點點頭,想起奶奶下午那通電話:“奶奶身體好像又不舒服了,我想回去看看。” 路無坷奶奶自從兩年前做過食道癌手術后身體就大不如以前了,隔三岔五身體上就會出些小毛病。 阿釋一聽也著急了:“奶奶身體沒事吧?靠,我跟你回去吧,還能幫幫忙,正好很久沒去看奶奶了。” 阿釋清楚路無坷家的狀況,路無坷雖然有個爸,但她那個爸基本上就跟擺設一樣,不僅游手好閑還天天賭錢,所以老太太基本上一出事都是路無坷在照顧,阿釋想一起過去看能不能幫幫忙。 “不用,”路無坷說,“這次應該沒什么大事。” “真沒事?” “真沒事,”她又問阿釋,“你剛想跟我說什么?” “哦,也沒什么,本來想叫上你跟我一起去個聚會的,”阿釋說,“齊思銘你認識嗎?就經常跟沈屹西混一起的那個。” 以前是不認識,現在想不認識都難。 路無坷問:“怎么了?” 阿釋說:“他不是這周末生日嗎?準備在酒吧那兒弄個聚會,約了我周末一定要過去。” 有這么個可以撒瘋玩兒的機會,阿釋確實不可能放過。 “就可惜了你不能跟我一起過去,待會兒喝上頭了也沒人給我收尸。” “得了吧你,”路無坷撇下嘴,“就你那酒量,喝個十幾二十瓶下午都沒事。” “那是,”阿釋一臉得意,“連我爸都喝不過我。” 兩人又聊了幾句后路無坷才回屋里收拾東西準備明天回家。 = 隔天一大清早路無坷就推上行李箱坐車回家。 到家里樓下的時候才九點多,她照舊一個人提著行李箱上樓,推門的時候趙錦君沒跟平時一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 她脫了鞋,沒立即回自己房間,去了奶奶的房間。 老太太應該在睡覺,屋里沒聽見什么聲響,路無坷放輕聲推開了門。 房間里就一張木板床,一個衣柜和一張桌子,墻上開了扇窗戶,老太太應該是嫌外頭光太亮了,把窗簾給拉上了。 老人家就背對著她躺在床上。 趙錦君耳朵靈得不行,完全沒有其他老人一到老年就耳聾的毛病,平時一有點兒動靜她比路無坷更加警覺。 饒是這會兒還生著病那對耳朵還是靈敏得很。 剛聽到房門有點兒聲響,要不是路無坷先喊了她聲奶奶,她差點就嚇得從床上坐起來了。 “你這孩子,進來怎么也沒點兒聲響,嚇得我以為家里遭賊了,”老太太剛起一半差點閃到了腰,扶著腰齜牙咧嘴地躺了回去,“電話里都跟你說沒什么事兒了,怎么還回來了。” 話說是這么說,但路無坷心里清楚老太太就盼著她回來。 估計從昨天跟她打完電話后就一直在等著了,嘴上還要嫌棄是她小題大做,怎么就這么點兒小事還得回來。 路無坷聽著她的念叨走過去把窗簾拉開了,才回到她床邊,幫她捏了捏手:“奶奶,這次是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電話里不肯說,現在倒是肯說了:“唉,也沒什么,就是老了,身上哪兒哪兒都不得勁。” 路無坷聽她這含糊其辭的話,直接問:“是不是吃不下飯?” 眼見瞞不過自己這孫女,老太太嘆了口氣。 可能是從小經歷的原因,她這孫女在這方面很敏感,自己這身體一旦哪里有點毛病了就沒有瞞得過她的時候。 她索性如實說了:“前天一碗飯都咽不下去,昨天去醫院拿了點兒藥回來吃,今天好多了。” “重新復查了沒?”路無坷幫她按摩。 “復查了,沒什么問題,別害怕。” 她那張小臉一本正經的:“我沒害怕。” 奶奶伸手去捏她鼻子,笑:“沒有是最好。” 看著她這張乖巧漂亮的小臉,老太太想起了自己那兒媳婦。 路無坷長得像她媽,路mama年輕時是這鎮上出了名的大美人,路無坷長相全隨她媽了。 白白嫩嫩的,臉小五官精致,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簡直跟她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只可惜這媳婦兒年紀輕輕就去了,苦只苦了孩子。 老太太搖頭嘆氣:“你這孩子生在我們老路家,真的苦了你了。” 路無坷抬眸看了她一眼。 路mama是這家里心照不宣的秘密,誰都一直記得,卻又誰都不會去提起。 但像路無坷這么聰明的人,不可能聽不出奶奶話里的意思。 她又低下眸,沒說什么。 路mama性格很溫柔,路無坷雖然長相隨了她mama,性格卻半點也不像。 mama在去世的前一年得了白血病,可她的人生卻不是結束在這場病痛中,而是死在一場荒謬又讓人無能為力的災難里。 從那以后,路無坷再也沒有過白天。 路無坷轉移了話題:“路智遠呢,這幾天沒回過家?” 不知道為什么,老太太聽了她這句話后眼神有點閃躲,語氣卻還是跟平時一樣自在:“哎,你爸不就這樣,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外頭做些什么,整天不著家。” 路無坷盯著奶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