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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最后坐到沙發上用力搓了搓自己發紅的耳垂,不再動了。 洗手間里尹燭拿起陸桓意給買的漱口杯接了杯溫水,又拿起牙刷擠了點兒牙膏上去。 他很不喜歡陸桓意買的牙膏的味道,是薄荷茶味的,每次刷完牙后嘴巴里都會留下很重的味道,吃什么都泛著苦和令人反胃的草酸一樣的味道。 猶豫了會兒還是把擠上了牙膏的牙刷塞進嘴里,五官都快皺到一塊兒了似的洗洗刷刷。 洗臉的時候把頭發弄濕了點兒,他干脆把衣服都脫了,進浴室去洗了個澡,洗完出來才想起來沒拿衣服,打開浴室門沖著外面喊了一聲,“幫我拿件衣服。” 外面很快有了腳步聲,不一會兒有人推門走了進來,尹燭看著那穿著藍色針織衫的短發少年,看了會兒才認出來這是莊潮,“陸桓意呢?” “和枕書哥哥收拾行李呢,”莊潮把衣服遞給他就走了,留下一句,“說是要趕快回去,晚些時候要下大雪。” 尹燭點點頭,接過衣服穿上,拿起吹風機吹著頭發,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一頓,飛快關了吹風,拔下插頭放到下面的柜子里去,推開浴室的門走了出去。 門外陸桓意正盤腿坐在沙發上,一臉想死地聽著陸枕書一邊把他的衣服疊好放進行李箱,一邊嘮嘮叨叨說臥室怎么亂成這樣你平時到底有沒有在打掃之類的話。 尹燭想了想,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了陸桓意旁邊。 “……洗完了啊?”陸桓意被他嚇一跳,“頭發沒吹干。” “不想吹干,”尹燭甩了甩腦袋,半干的頭發也跟著甩了甩,“就這樣。” “酷,”陸桓意豎了豎拇指,“酷大爺。” 尹燭沒說話了。 他出來以后陸枕書也不好當著別人的面兒數落自己師弟,只是每收拾一件衣服就看陸桓意一眼,用眼神譴責陸桓意懶惰的行為。 但陸桓意很顯然不是會被眼神譴責到的那種人。 陸枕書不說話以后他就往后靠在沙發上了,兩條胳膊搭在沙發靠背上頭,挺愜意地吹了聲口哨。 “哥哥,我們下去吃個飯再走吧,”莊潮從廚房里出來了,手里還拿著陸桓意之前買的補丁,“我有點兒餓了。” “你們妖怪都是餓死鬼修煉來的吧,”陸桓意樂了,“張口就喊餓。” “他還沒吃東西呢,”陸枕書說,“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們去外面吃,吃完就直接回去吧。” “好。”陸桓意沒什么意見,不用做飯他自然樂得清閑,雖然陸枕書在這兒也不用他做飯。 但至少也不用他去洗碗刷盤子收拾廚房了。 尹燭看著陸枕書把陸桓意的衣服一件一件疊好裝起來,皺著眉側過頭小聲問他:“我們不回來了?” “過完年想回來還是能回來的,”陸桓意指了指行李箱,“我下山的時候師父把我冬裝全給我運下來了,得帶點兒回去,不然冷得厲害。” “哦。”尹燭應了聲。還回來就好。 要真讓他在全是道士的地兒住個兩三年的,他是真受不了。 不管實力有多強,終歸還是只妖,而且如果被認出真身,會牽扯出很多麻煩的事情。 如果師門都是陸桓意那樣的道士都還好,就怕有心術不正之人。 下午有場大雪,他們得趕在那個點兒之前上山到家,聽陸桓意他們說的那個語氣,上山路途極其蜿蜒陡峭,加上冬天白雪覆蓋路面又滑,很不好走。 尹燭想說我能飛啊,呲溜一下就上去了,但又掃了眼陸枕書和莊潮,低下頭扒飯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情緒,如果是陸桓意的話就沒什么,摸他鱗片,摸他尾巴,都沒什么,但換做陸枕書或者莊潮就怪怪的,也不是嫌棄,就是說不出的怪。 因著這份說不出的怪,一行四人是走路上的山。 行李箱放陸枕書納物袋里了,莊潮也想鉆進去來著,但陸枕書怕他把里面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物件給嚯嚯亂了,就沒答應,再說里面也不透氣,沒有往里放活物的道理。 陸桓意挺開心的,rou眼可見的開心。 上山的路三步一打滑他也不在乎,一路都哼著小曲兒,偶爾折了旁邊凝了冰條的樹枝下來在手里掃來掃去又丟到一邊,一會兒又和莊潮快步往前面跑過去。 尹燭是這時候才覺得他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的,還是在旁邊有個很幼稚的莊潮的襯托下才有了這樣的感想。 他走在最后面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切。 山林,獸鳴,常年積雪的山頂和青藍色的煙霧,都是他看倦了的風景,就連陸桓意他們口中極難行走的雪地山路,也是他走慣了的。 他有無數個年頭都是這樣,站在山頂上,俯瞰著所有的風景,然后讓那些不值一提的東西在記憶里快速流逝,日子長了,他總會有自己是否還活在世上的疑問。 陸桓意突然沖了過來,跑到他面前沒剎住車,一個趔趄差點兒倒在自己懷里,尹燭伸手扶了一把,看著陸桓意抬起頭,被凍得發紅的鼻尖和臉頰,亮晶晶的眼珠子看著自己,“你是不是累了啊?” “嗯?”尹燭疑惑地應了聲。 “我看你一直走最后面,是不是累了?”陸桓意聳聳肩,把肩頭的雪抖掉了。 “不用,”尹燭想了想,笑了起來,“我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