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我叫人去殷家替你們知會(huì)一聲，有什么缺的盡管告訴我，但你們兩天后午夜十二點(diǎn)前一定要回來參加我兒子的冥婚。”

    按附近的習(xí)俗，為了和常規(guī)的婚配區(qū)別開，冥婚是在午夜舉行的。

    辭別曹夫人，眾人來到殷家。

    駱子陽去敲門。

    開門的是個(gè)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他瘦骨嶙峋，身上的衫子皺巴巴的，指甲片發(fā)灰，指甲里藏污納垢，一雙死魚眼渾濁不堪。

    他盯著楚淮色咪.咪地看了好一會(huì)兒，才開口：“我是殷小鳳的爹，曹夫人之前派人支會(huì)了我一聲，你們快進(jìn)來吧。”

    殷父殷母原先都是曹家的下人，老了以后被辭退，女兒作為家生子，理所當(dāng)然地也去曹府做了奴婢。

    “沒想到殷小鳳家這么窮。”駱子陽走過來小聲道。

    楚淮蹙眉，駱子陽說的沒錯(cuò)。

    殷家家徒四壁，室內(nèi)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家具，他面前這張桌子的邊沿也被蛀得慘不忍睹，而他們現(xiàn)在喝的茶也有股子霉味。

    就算曹家苛待下人，殷家也不至于窮成這個(gè)境地，這太反常了。

    大約半小時(shí)前，外面突然開始下雨，這會(huì)兒屋檐漏雨，只聽“滴答”一聲，一滴雨滴到楚淮面前的茶盞里。

    “死婆娘，怎么飯還沒好！”殷父沖楚淮訕笑，對著廚房里忙碌著的殷母罵罵咧咧。

    “馬、馬上。”殷母渾身抖了抖，顯得有些怯懦。

    楚淮站起來，嬌羞地扯了扯靳天逸的袖子，摩挲著他的小指：“天逸哥哥，我們出去。”

    “好。”

    出去前問殷父借了把傘，靳天逸替楚淮撐傘，傘沿斜向他，自己的肩膀很快濕了一片。

    楚淮拉住個(gè)胖婦人詢問殷家的情況，女人卻擺擺手，一臉諱莫如深：“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別攔著我，我趕著回家給娃做飯呢！”

    靳天逸沒說話，從褲兜里掏出之前偷的還剩下的銀子遞過去，女人登時(shí)眉開眼笑。

    “咱們背后都說他是畜生，他好賭！欠了一屁股債！也就小鳳那丫頭孝順，把府上的月銀全拿回家！缺心眼！”

    “你們是不知道，那老頭深更半夜打起人來，真是全村都能聽到他老婆的哭泣尖叫聲，咱也就背后絮叨，也不敢真管什么……唉。”

    “小鳳攤上這么個(gè)爹，苦啊，幸好她在曹夫人跟前伺候不常回家……唉。”女人長嘆了口氣。

    胖婦人每說一句，楚淮的眉頭就緊皺一點(diǎn)。

    “你們住他家要小心著點(diǎn)，銀子看牢了，還有你個(gè)姑娘家家的……”胖婦人轉(zhuǎn)頭看向靳天逸，“你是她相公吧？”

    楚淮：“……”他乖巧而含情脈脈地看向了靳天逸。

    靳天逸淡笑，拉牢了楚淮的手：“是。”

    胖婦人苦口婆心：“你媳婦跟仙女兒似的，可得時(shí)刻跟緊了，誰知道那死老頭手腳干不干凈。”

    胖女人一打開話匣子就喋喋不休，楚淮正愁怎么打斷她，她盯著楚淮背后望了眼，突然噤聲，暗罵了句“晦氣”，腳底抹油地跑了。

    第6章 冥婚（5）

    楚淮驚訝回頭，坡下四個(gè)膘肥體壯的漢子正抬著口黑棺材費(fèi)力地往上爬，棺材后頭有兩人各拿了個(gè)長凳，再往后則是一身素縞哭哭啼啼的親眷，也不知是真哭假哭。

    靳天逸拉著楚淮到路邊，給這一行隊(duì)伍讓路。

    那幾個(gè)漢子光著膀子，經(jīng)過時(shí)一邊擦汗一邊抱怨：“就沒遇見過這么沉的棺材……”

    “是啊，越走越沉，我不行了，要不咱歇歇？”

    “肩膀都要斷了，我咋記得馬家兒子挺瘦的啊……？”他們整張臉漲的通紅。

    “喂，你說……馬家兒子不會(huì)是冤死的吧……？我聽人講，這種棺材越抬越沉，說明人還不肯走啊……”

    “大白天的別嚇人！”

    楚淮盯著他們的腳，因?yàn)橄掠辏缆纺酀簦麄冞@一腳下去，留下很深的腳印。

    四個(gè)大漢爬上了坡，吆喝著叫停了隊(duì)伍，讓人把板凳在棺材底下放好，擱下棺材還沒來及喘口氣，只聽“咔嚓”一聲，那支撐棺材的長凳竟然斷了！

    “砰”一聲，棺材重重地砸到了地上，污泥和水漬被高高濺起，靳天逸眼疾手快地拉了楚淮一把，泥點(diǎn)濺到了他自己的衣襟上。

    一眾人登時(shí)臉色大變。

    “棺材出殯絕對不能落地，這是大忌。”靳天逸小聲解釋。

    楚淮挑眉，他覺得靳天逸好像什么都懂一點(diǎn)。

    四個(gè)大漢慌慌張張地就要再將棺材抬起來，使了半天勁，棺材卻好像嵌在地面，紋絲不動(dòng)。

    眾人一時(shí)六神無主。

    “兒啊！”隊(duì)伍后面突然沖出來個(gè)形容枯槁的佝僂老婦，跪下來抱著棺材就是一通哇哇大哭。

    “天殺的這種事怎么會(huì)落到咱家頭上？！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吧！我馬家三代單傳，就這么一個(gè)兒子，怎么就遇到匪徒給打死了呢……娘對不起你，娘沒保護(hù)好你……”

    楚淮眸光一凝。

    靳天逸將傘交到楚淮手上，走到老婦人跟前蹲下，同她說了幾句就又回來了。

    老婦人神色遲疑地沖他點(diǎn)頭，開始按靳天逸教授的嚎哭：“兒啊，娘知道你有未完的心愿，你冤啊，你就放心的去吧，娘一定替你完成心愿，替你報(bào)仇！”

    她此話一出，大漢只覺得棺材陡然一輕，他們因?yàn)橛昧^猛，差點(diǎn)摔個(gè)跟頭，可喜的是棺材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