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喵！”

    聽他失聲喊叫，蹲下身心疼地抱起小奶貓，為首的檀衣男子不屑嗤笑，放下鳥籠上的紅色絹布，“我當(dāng)是個高人，原來不過一介凡夫，一點武功都不會，還敢頂嘴。”

    一介凡夫？蕭斂風(fēng)看向他腰間錦袋。他毒道已成，只要輕輕一晃那盞蘭花銀鈴，在場所有人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澤蘭神情已變，右手摸上腰間。蕭斂風(fēng)退至窗邊，只要他一拿出鈴鐺，他便會立刻跳窗離開。巨石將傾，氣氛凝重。看熱鬧的愈發(fā)多，指指點點，卻都在議論那三個紈绔子弟，對澤蘭頻頻搖頭嘆息。這三人看來是為惡已久，臭名聲人盡皆知。

    他懷中的貓嚶嚶嗚嗚，像是在哭。伽澤祈蘭卻忽然抬首看向自己，狠厲眉色復(fù)又緩和猶豫。蕭斂風(fēng)才發(fā)現(xiàn)這金真人的雙眼，原來澄明透凈，靈動非常。一道眼波四下流轉(zhuǎn)，環(huán)視周遭，終是壓下駭浪，咬著牙收回了要拉開錦袋的手，抱著小喵站起身，低頭對蕭斂風(fēng)說：“飯錢我會付，你吃吧，我走了。”

    他心愛的魚尚留有半身，壓在他剔得一干二凈的魚骨下。

    他是金真皇子，身份尊貴，備受寵愛，該是個很驕傲的人。如今，不想暴露身份也好，不想傷及無辜也罷，總歸是選擇了生吞這份屈辱，不搖那盞鈴鐺。

    蕭斂風(fēng)只回了兩個字：“不必。”

    而后他踱步上前，把劍從木柱中拔出，扔回那壯漢手上，“三個一起吧。”

    壯漢呸了一聲，“和乞丐打什么打？臟了我的——”

    蕭斂風(fēng)一腳踹翻滿桌菜肴。

    一時所有人都看呆。他右手遞前微傾向上，左手側(cè)傾向下，不緊不慢地行了個問武禮，“討個教訓(xùn)。”

    澤蘭再次體會到自己是在武俠世界，隨便遇到個乞丐都懂武功！還他媽是個能以一敵三的大高手！他眼見這乞丐橫掃一腿直接放倒壯漢，左擋右避再取另一跟班長劍，與那鎏金鳥紋劍劍光相撞，單手背后，氣定神閑，輕轉(zhuǎn)手腕，守中有攻，直取檀衣男子要害，一劍劃開他心口綢緞，驚得他空提劍柄，傻愣在場。

    蕭斂風(fēng)將劍一擲在地，反應(yīng)過來的吃瓜群眾們趕緊拍手叫好，“大俠！大俠！”

    澤蘭著實被帥到了，但見這乞丐五官扭曲，又扼腕嘆息。這般高的武藝，這么帥的招式，卻配了張這么丑的臉。蕭斂風(fēng)仿若個無事人，淡定地重新入座。見澤蘭還在站著，便傾身上去拉開椅子，“澤君，吃飯。”

    那檀衣男子豎發(fā)橫眉，直指二者背影，“你們記著！今日之恥，我江從岸來日必報！”

    “什么？”澤蘭一歪腦袋，“姜蔥蒜？”

    眾人哄笑。

    他恨恨咬牙，一字一字道：“江！從！岸！”

    姓江。蕭斂風(fēng)于心中盤查。萬錦織造總局的總織造，也姓江。

    江從岸一揮衣袖，帶著他的狐朋狗友憤然離去。人群漸漸散開，澤蘭叫了個在收拾殘局的店小二過來，問這個江從岸到底是何許人也。他一清喉嚨，說書似的徐徐道來。

    原來這萬錦城地位特殊，故有兩位大官，一是州史吳青，一是總織造江入海，前者掌行政，后者管財政，倒是各司其職。但偏偏他們早就通了婚，兩家親如一家，還有個小孫兒，便是這個江規(guī)江從岸。

    這萬錦城天高皇帝遠(yuǎn)，江吳兩家儼如一方諸侯。好在兩家老爺都是好人，盡忠職守，從未做過欺壓良民的事。可這江從岸卻長成了小惡棍，橫行霸道，就愛江湖上的打打殺殺，這幾年不知哪里學(xué)了幾招劍法，每日佩劍出行，說是行俠仗義，不過是拿百姓尋樂。

    “二位得罪了他，還是趕緊離開吧。”店小二看澤蘭皮膚白皙，鼻梁高挺，“您是金真來的？自從天辰八年殷金議和，過來做生意的金真人也越來越多了。我聽說你們那，都特別喜歡絲州的綢緞。”

    “Yes! Yes!”澤蘭扯了兩句英文當(dāng)金真話，換上蹩腳的漢語道：“你們的絲綢，真真的一級棒！來來，”他把茶壺塞到小二手中，“這壺沒了，再倒再倒！嘗嘗你們的好茶！”

    店小二應(yīng)聲得嘞，歡快地倒茶去。蕭斂風(fēng)藏不住笑，“你的漢文不是很流利嗎？”

    “他沒接觸過老外，陪他玩玩。”澤蘭恢復(fù)一口標(biāo)準(zhǔn)普通話，“我還沒問你的稱呼。”

    蕭斂風(fēng)淺嘗一口茶，“阿風(fēng)。”

    “哦，阿風(fēng)叔叔啊。”

    他滿頭黑線，雖說這副出了問題的面具，看起來的確衰老，但他實在不習(xí)慣被同輩尊為長輩，“叫我阿風(fēng)就好。”

    “哦哦，阿風(fēng)阿風(fēng)。”澤蘭輕咳幾聲，正襟危坐，“你是個人才。”

    蕭斂風(fēng)唇角微提，挑眉側(cè)臉。若他容貌未改，澤蘭定會被這邪魅狂霸的一眼，帥到兩腿發(fā)軟。然而他現(xiàn)在終究不是他，澤蘭只覺得這一側(cè)頭真真應(yīng)了四字：不堪入目。

    可他武功實在高強，自己現(xiàn)在是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奇葩存在，行事有諸多不便，就需要他這樣一個馬仔。這是個無家可歸的乞丐，自己包吃包住包五險一金，還會定期發(fā)放福利，不信他不心動——“要不要加入懸蘭關(guān)？”

    懸蘭問毒……懸蘭關(guān)。

    蕭斂風(fēng)想，這實在太有趣了。

    第五章

    店小二端來新壺，普洱醇香。澤蘭把蕭斂風(fēng)杯中舊水往地上倒灑，斟上溫?zé)嵝虏瑁拔医o你介紹一下企業(yè)愿景，懸蘭關(guān)是一個以研究毒藥為目的的組織，誒誒，不要用這種表情看我，你先聽我說完。古語有云，毒藥同源，是藥三分毒。現(xiàn)在的醫(yī)道都太正路了，不知道曲線救國。我們就是朝這個方向進發(fā)，希望能從毒藥中找到解藥，以毒攻毒，醫(yī)治世間頑疾，造福黎民百姓，為天下人謀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