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
1997年12月24日,教堂鐘樓的鐘聲響了十一下。 海因里希.米里亞姆.沃爾夫踩著教堂的鐘聲走過鋪滿新雪的大道,在一盞亮得讓人雙眼發痛的路燈下緩慢渡步向了一扇黑色的鐵制大閘門,一個盾牌形狀的標志被烙印在正中央的位置上。 他在標志的面前停下了腳步,雪花落上他呢絨的大衣與金發上。十二月的慕尼黑冷得令人發指,他近乎記不得什么時候有這么寒冷過了。鐵色大門似乎被溫度凍得發硬,像是盾牌邊緣的荊棘圖案與中央纏繞魔杖的毒蛇那樣等待著襲擊觸碰它的人。花里胡哨的路燈的鵝黃光芒落在大門上,一只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摁上了圖案的中心。 “家訓?” 鐵鏈摩擦般的刺耳機械音從他手掌覆蓋的地方響起來,聽上去像是一條蛇的嘶嘶低語。 “ut primum morsum.” 響聲不再。他掌心覆蓋下的蛇卻像是扭動起來,在手心里滑動,盤踞,最后像是一條真的蛇一樣挺立起來,變成了一個彎曲的,蛇狀的門把手。 先前布滿荊棘的地方浮現出了先前他輕聲念出的拉丁語——ut primum morsum. 先發制人。 海因里希微微闔眼,換回了德語。 “正廳。” 他感覺自己隨著不知何時吹來的風而一起扭曲起來,鉤子勾住了肚臍后的一個地方——寒冷風雪和飛速旋轉,鐵門外只剩下了一雙孤零零的腳印等候新雪覆蓋。 這是一座頗具古典主義風格的建筑,如若有麻瓜能夠尋到這里并在莊園里游覽一圈的話興許會得出“這大約與凡爾賽宮有異曲同工之妙”的結論。但誠然,它并不可能與凡爾賽宮一般大,更不可能奢華得像是凡爾賽本身。 在那鐵門之后是一片“法蘭西式”的園林,修剪得當的花草樹木如今被圣誕的白雪覆蓋,那條一直延伸向建筑本身的小路也無法幸免。坐落在小路中央的噴泉還未凍結,不斷有泉水從被美麗海妖托舉著的雙頭鷹的鳥喙之中流出,金色的光芒在它四周縈繞。 而在那主屋之內,大理石的臺階與地面被天花板上垂落下來的金色燭臺照得發亮。繡著金色花紋的猩紅地毯從門口一直延伸到分為左右兩側的臺階下方。樓梯平臺之上正對著大門的墻壁上篆刻著大門上相似的標記,拉丁語被鍍上一層金,與燈光交相輝映。 海因里希便是這么帶著未融的新雪踏進了亮得像是塞進了一個太陽的正廳,身上的雪撲簌簌往下掉。他毫不在意地扯下了戴在腦袋上的麻瓜毛線帽子與黑色呢絨大衣,掛在了門邊上的晾衣架上。 衣服脫離他的手的瞬間他聽見了幻影移形的聲響,一個衣著破爛的家養小精靈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門邊的位置上,沖著他鞠了個躬。 “海因里希少爺!”它說,聲音像是破舊的風箱。“尊貴無上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正在等您。” 海因里希甚至沒有朝它投去一瞥,只是側過身對著并未拉上窗簾的玻璃抹去他頭發上的雪花。“男主人女主人?我真切地希望不是我的父母忽然六英尺之下施法逃了出來。” 那雙燈泡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像是隨時隨刻都會凸出來。 “奧古斯特主人和弗里德里希小姐,海因里希少爺。”它說。“男主人在會客廳里等候您,少爺。” “讓我先換一身衣服,霍夫。”他從鏡子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你可以叫至高無上的奧古斯特主人等著。” 家養小精靈鞠了一躬,啪地消失了。 海因里希順著那猩紅的地毯走上大理石的樓梯,鞋跟與地面碰撞著,盡職盡責地傳遞著他的每一聲腳步。燭光拖著他修長的身影垂落在二樓走廊上同樣猩紅的地毯之上。 他走下兩側掛滿油畫的走廊,麻瓜的古舊畫作被掛在一側,畫像在另一側。畫與畫間隔的墻上裝著燭臺,蠟燭燃燒著搖曳著,如同那些畫像的竊竊私語。 走廊盡頭的左側房間門虛掩著,昏黃的光透到走廊猩紅的地毯之上,正巧照亮了邊緣的金色花紋。幾聲略帶嘶啞的女聲與無法不令人聯想起貴族小姐的甜膩清脆的笑聲混雜著從中涌出,撞進他的耳朵里。 他蹙眉,下意識地想要加快腳步,房間里的人卻不如他所愿。嬉笑與談話聲在他走向房間的第一步便像是被人無形地掐斷了苗頭,只剩下一片死寂。 “小海因茨寶貝。”甜膩的女聲從門縫之中飄散出來,縈繞在他的耳側,纏住了他想要前進的腳踝。“我聽見你回來了,你為什么不進來?” 幾聲輕笑湮沒在一聲驟然響起的驚呼之中,轉瞬即逝。 海因里希忍著自己想要離開的欲望,強迫自己推開了那扇雕刻著精美花紋的黑色木門。鵝黃的燈光,壁爐的溫度與濃郁的酒香在他踏入房門的那一瞬間徹底包裹了他。 這不是一間大得離譜的臥室,一眼能夠看清布局。在他的左手邊一張掛著猩紅紗幔的四柱床近乎占據了大半的空間,同樣深色的腳凳上放著四五個紅酒的酒瓶,繡著精美花紋的地毯上散落著各式各樣的衣裙,黑色的壁爐在床鋪的正對面熊熊燃燒著火焰。 而在那鋪著床單的猩紅的四柱床上躺著兩個女人,金色與黑色的頭發在猩紅的床單上散開,糾纏在一起。那黑色的蜷曲短發在他走進房間的那一瞬間便撐起身子看他,黑發發尾自然而然地垂落在她的頸窩。 碧綠如蛇的雙眼凝視著他,鮮艷的紅唇挑起了一個嘲諷般的笑容。 “瞧瞧看,ma chère, ”她略帶嘶啞的聲音慵懶而輕描淡寫,像是一條蛇吐露著它的蛇信。“我們的小唐璜回來了。” 金發的女人發出一陣格格的笑聲,被褥沙沙的響動之中那頭與他相似的金發也撐起了身子。一張二十七歲光景的精致面孔出現在他的眼簾之中,看上去卻著實要更年輕一些。典型的日耳曼人立體的五官在她的臉上顯示的淋漓盡致,仿佛是一張只屬于洋娃娃的臉。女人未著寸縷,只有一張輕薄的絲綢般的毯子掩蓋著她的的身體,白嫩的皮膚若隱若現。 “你還未與我和德拉莫斯小姐問好,海因茨。”她懶洋洋地從單薄的毯子上伸出了她光潔白皙的左手,沖著海因里希輕輕地揚了揚下巴。 海因里希望著那雙伸向他的手,小臂上烙印的黑色標記像是要把他的胃扭在一起——什么也沒有說。他靜默地穿過房間在她面前單膝跪下,像她所期望的那般如同任何一個祈禱的教徒一樣虔誠地親吻了那白玉般的手背。 “很久不見。平安夜快樂,弗里德里希。”他說,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向您問好,夏莉雅.德.拉莫斯小姐,愿您在沃爾夫莊園過得愉快。” 夏莉雅發出一聲嗤笑,伸長了手臂從床頭柜上舉起了一只裝著紅酒的高腳杯,湊到唇邊飲下一口。 “這句話同樣適用于您,小唐璜。”她說,紅酒的味道從她的唇齒之間飄散出來,在空氣之中被熱騰騰的溫度烘散。 女人身上香水的香氣與酒精味在暖烘烘的房間里被烤出了更加濃郁的氣味,夾雜在一起卻成了一股揮之不去臭味,比任何惡臭更加刺鼻。海因里希忍不住想要蹙眉,卻最終選擇不這么做。 “我去換一身衣服。”他說。“奧古斯特在樓下等我。” “多半是詢問你要不要留下來過圣誕節,小海因茨。”弗里德里希輕聲笑起來,從床上撐起身子,單薄的毯子從她的身上滑落,露出了如瓷器般光滑白皙的雙肩與胸口正中央的一小塊皮膚——那上面正在微微往外滲血,卻絲毫沒有沾濕床單與毯子。 他吞咽一口唾沫,期待著它能濡濕他干得令人驚訝的喉嚨——失敗了。他試著不去看那塊布著血珠的皮膚——失敗了。往外冒的血珠就像是白凈瓷杯上紅色的花瓣那般引人注目。 而弗里德里希,那漂亮的金發洋娃娃發出一聲與外表極其不符的笑聲,將身上的毯子往旁邊掀開。他意識到那冒著血珠的地方用麻瓜的手法紋著鐵門上一模一樣的圖案,那條毒蛇似乎時刻都會沖破她的皮膚,撲上來給他一口。 他用力地別開了頭。 弗里德里希在他邊上大笑,那高昂的笑聲之中夾雜著夏莉雅的笑聲——那個女人笑起來的聲音總是更低沉,更沙啞,聲音之中卻更像是藏著一條伺機而動的蛇。 夏莉雅有一雙蛇的眼睛,當它們認真凝望著你的時候你總能被她偶爾偽裝出來的溫和與戲謔麻痹。那是她的毒液,它會從你的眼睛里流淌進血液之中,最后隨著血液緩慢地流動,最后麻痹每一根神經。 他從不喜歡看她。 “我走了。”他聽見自己這么說。“奧古斯特在等我。” 說罷他便轉過身去,沖著他來時的方向邁開腳步。他本該就這么踩著滿地猩紅與金色走出去,相識他來到這兒來時候這般決絕,頭也不回。那兩個女人的笑聲應當被他拋之腦后,隨著漸遠的距離而就此消散。但他停住了。 “英雄救美而一無所有的滋味如何,小唐璜?”那個女人,童話里的女巫,蠱惑夏娃與亞當的毒蛇正輕聲笑著,身影如同群蛇曼舞。“她接受你,愛上你了嗎,海因里希?還是每天以淚洗面,哭著求你放她回去找那侮辱著純血家族名聲的韋斯萊?” 他猛的回過身,撞進碧綠色的眼睛里。 仿佛真的有蛇爬過他的皮膚,爬過他的脊背。爬行動物冰涼的鱗片貼著他的身體,逼得他想要顫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拉莫斯。”他冷下聲音。 “是德拉莫斯。”夏莉雅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從床上坐起了身子,黑色的蕾絲吊帶松松垮垮地垂落下來一邊兒,掛在左邊的肩膀上。“別裝了,海因里希,你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你掉的眼淚還沒有那天來找弗里德的還債的時候在這個房間里掉得——” 他抽出了自己的魔杖,夏莉雅卻毫不畏懼地格格笑起來。 “把魔杖放下,適可而止。”他聽見弗里德里希有意拖長了尾音的聲音。那金頭發的女人靠在了夏莉雅的肩上,黑色與金色再次高傲地交匯在了一起,炫耀般地在燈光下發光。“告別之前不想來個吻嗎,我的海因茨寶貝?” 他沒有回答,而她也似是不想要一個回答。粉嫩的唇沖他微微撅起,發出“啵”的一聲脆響,仿佛要隔空親吻在他的臉頰,唇角或是脖頸之上。 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卻足以讓他止不住地發顫。 他落荒而逃。 女人的笑聲還在他的身后作響,卻很快被拋之耳后。他不想再去想那兩個女人的身影如何在床鋪上蛇一般地糾纏,柔軟的雙唇如何緊密地貼合,在每一次接觸之間品嘗到清香與酒氣。他只覺得那隔空的飛吻像是真切地落在了他的臉上——雙眼,鼻頭,唇角,耳尖。女人獨特的香味直鉆他的鼻腔,卻像是一雙手要將他的神智驅散,雙眼蒙蔽。 他撞進走廊盡頭的那間臥室,將大門在身后用力合攏。燈光隨著他的動作亮起,在巨大的鏡子之中反射出亮眼的光芒。 這不是一間多大的房間,與記憶之中截然不同卻又完全一致。那些十二歲以前留在房間之中的繁瑣裝飾已然被他全然摒棄,被單換成了純白的顏色,再也沒有任何令人作嘔的精致茶杯,漂亮書本或是足夠掛滿墻壁的畫作。但那地毯仍舊猩紅,墻紙仍舊是那深沉而老舊的色彩。巨大的鑲金鏡子仍擺放在入口的地方,不論何時都能夠在鏡子之中窺探到自己的面孔。 多漂亮的臉。他聽見鏡子輕聲在說。多漂亮的希臘神祗般的酮體。你不該把它遮擋。 你不該把它遮擋。女聲說。你不能把它擋住,小海因茨。呼吸撲打在他的臉頰上,他感到嘴唇貼上他的下巴。 解開胸前紐扣的手輕輕一顫,他猛然望回那面鏡子之中——他看見自己慘白的臉。那被艾比蓋爾的咒語劃破的地方已經全然修復,沒有任何的痕跡可言。 他站在那間房間之中,感覺自己站在一只猛獸的口腔之中。猩紅的,深沉的,而那金色的卻是它的舌頭,輕而易舉的能夠將他牢牢包裹。 他最終沒選擇去換那些如同十八世紀貴族們的奢華禮服,而是就著來時的衣服走出了房間,返回了一樓的正廳之中。在家養小精靈的目光與幾近想要勸說的模樣之中大步走進了擺著一條長桌的餐廳。 與外邊金碧輝煌,點著幾乎能把夜空照成白晝的正廳不同,餐廳的燈光昏暗,那繁瑣得如同衣服上刺繡的水晶主燈并沒有被打開,只有幾盞蠟燭放在餐桌之上,照亮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擺上的鑲金的餐盤與幾份簡易的小食。 在長桌的另一端他看見了他的哥哥奧古斯特。他端坐在那張椅子之上,梳成背頭的金發在燈光下顯露出更深的顏色。 海因里希記不清楚自己上次見到他是什么時候,興許比他所記得的還要縹緲還要遙遠一些。他看見那張與自己并不相似的臉轉向他的位置,藍色的眼睛在金絲圓框眼睛后邊兒微微閃著光。 奧古斯特長得更像父親。海因里希沒由來地這么想。他長得像,說話也像,扮演的角色也與那個只能活在畫像里的男人一樣。 他的父親從來不叫他海因里希。奧古斯特也不這么叫。父親從來不會對他露出什么笑容,奧古斯特也不會。死去的男人在他有生之年只稱呼自己為“海之星”,于是那張如雕塑般死氣沉沉的臉便只會叫他“米里亞姆”。 “平安夜快樂,奧古斯特。”海因里希立刻截斷了那半張的薄唇。“聽說你在等我。” “我是在等你。”他僵硬地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幾碟點心。“請原諒我們沒有等你回來,米里亞姆,弗里德里希說你會像往年那樣在午夜前一分鐘趕回來并在鐘聲響后一秒離開。你餓嗎?” 海因里希將自己丟進最近的一張椅子里,翹起了自己的腿——他絲毫不在意奧古斯特微微蹙著的眉。甚至他身上解開了幾顆紐扣,露出一小片結實胸膛的衣領像是在對一絲不茍的奧古斯特發出最高分貝的挑釁。 “我依舊打算這么做,奧古斯特。”他說。“如果你是想問我要不要留在這里過圣誕節,那么我的回答是不。” 奧古斯特沒有動,臉上甚至沒有任何表情。 “你從來不邀請我留下來過圣誕節。”海因里希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巨大的落地時鐘——午夜前十分鐘——拖長了音調。“這次有什么不同?” 他看見奧古斯特抬起了左手,沖著他的方向轉過了手來——一枚戒指牢牢地套在了他無名指上,與他的眼鏡一同微微發亮。 “踏入自己選擇的墳墓。”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想她的名字應該在那古老的28家族上?” “這不是我找你的原因,米里亞姆。”奧古斯特縮回了手。“弗里德里希說她將預言球交給了你。” “是啊。”海因里希低笑起來。“是啊——如果你問的是那些被砸碎了的碎片的話,是的,弗里德里希把它們給我了。” 他滿意地從奧古斯特的臉上讀出了一絲震驚與不可置信——那正巧是他所需要的。 “你肯定聽過了那段預言。”他接著說。“不止一次,甚至親眼見證它們成真——你為什么還需要它,奧古斯特?” 奧古斯特沒有接話。 海因里希還是坐在位置上翹著腳望著奧古斯特。那張三十出頭的臉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皺紋,下巴上更沒有任何胡渣。他懷疑奧古斯特與記憶之中的那個所謂“兄長”沒有任何成長過的跡象,甚至眼鏡也沒有變過。 燭光搖晃著,他看見陰影在奧古斯特的臉上掠過,將他們的影子晃到地上。 “就像你還戴著那個軍牌。”半晌后他聽見年長者這么輕聲說到,聲音卻仍然不見什么撥動,仿佛只是在稱述一個事實。“你知道那是父親留給我們的,米里亞姆,那是像君主論一樣的指南。我們得照著做。” 在陰影之中他看不清奧古斯特的臉。光影像是銳利的刻刀在男人的臉上刻出明暗兩面,也因此抹去了任何會在那張臉上的表情——他不知道哪個姑娘會眼瞎愛上他。 他扣好自己胸前解開的紐扣,從椅子上站起了身。鐘聲正好敲響,在寬敞卻并不明亮的餐廳之中回響,一聲聲層層疊進,鉆入他的耳朵。 當鐘聲散去,那蠟燭不再搖晃,卻已經燒到了最盡頭看上去像是隨時隨地都能夠被熄滅一般。 奧古斯特無聲地張了張嘴,沒有出聲,可海因里希知道他要說什么。 他想叫他米里亞姆,叫他海之星,輕聲重復他們那死去的父親說過千百次的話——你要知道你是沃爾夫的希望。你能讓腐朽不堪的沃爾夫重拾榮光——而不是圣誕快樂。 “圣誕快樂,奧古斯特。”于是他聽見自己這么說,咧嘴一笑。“然后見鬼去吧。” 他轉過身,無比決絕地走出了那猩紅色的餐廳,沒有再回頭看那個男人一眼。 外面的雪仍然在下。 ※※※※※※※※※※※※※※※※※※※※ 拉丁語是我google翻譯英翻拉丁文,我倒是希望我會拉丁語()英語是take the first bite,譯成中文就是先發制人 再次聲明夏莉雅.德.拉莫斯小姐的形象屬于我的朋友何冷歡,ooc屬于我x 本卷應該會有點長但不會太長,最終大戰也會囊括在這一卷里。海因里希是最深層次的揭秘而他的故事也是我私心最喜歡的。 要開始完結倒計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