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兒_分節閱讀_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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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場上,因為此方邊境往往只有太清一門鎮守,一名太清弟子常常需要以一敵多。沈醉已經斬下了好幾位魔將的頭顱,此刻卻仍然陷在包圍之中。他不得已,只能且戰且退,和同門組成劍陣,換來片刻喘息。 “你好沒用。” 突然,沈醉聽到了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 “左三步,坎位斜刺。” 沈醉依言做了,劍尖正好送進了一名隱匿身形想要偷襲的魔修喉嚨。他退回原位,問道:“你怎么來了?” “來幫你啊。”花花蜷坐在沈醉頭冠里,皺著眉道,她神識過人,不需要用眼去看,一掃就能看破一切虛妄,她哼了一聲,道,“要不是我,剛剛你們劍陣就被破了。” “是是是,我的小祖宗,你可藏好了,千萬別掉下來了。”沈醉也皺著眉,眼中卻有笑意。 “別廢話,前兩步,申位直刺。” 云無覓和明懷幽激戰正酣,到了他們這個境界,舉手投足間已經能夠利用存在于天地間的“道”,誰的道更強便更有可能獲勝。明懷幽雖然體內修為并不如前,但那是真元儲量,他的道并沒有減弱半分。且云無覓不能夠從道修中得到助力,但是明懷幽卻可以從戰場上吸收隕落之人的魔氣,也暫時跟云無覓戰了個勢均力敵。 這世間修為越高者,往往比斗時間也越長,但是在最后雙方真元都消耗殆盡時,決定勝負的也不過只是一瞬間。 明懷幽在和云無覓拼劍,他手中的那把劍劍身漆黑,上面有魔氣繚繞,與當初云無覓用魔氣凝出的劍別無二致。明懷幽擅長的是“術”,而不是“兵”,此刻顯然是已經被逼迫到了窘迫境地,才會被迫與云無覓短兵相接。他們為避免戰斗波及己方弟子,皆身在高空,此刻挨得極近,明懷幽可以清晰看見云無覓眸中血色,他持劍的手已在顫抖,咬了牙,向云無覓問道:“你瘋了嗎?” 云無覓只沉默地看著他,他一向是不認為自己和敵人有什么話可說的,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因為這些人,終究都是要死的。 明懷幽眼看著和自己對峙的那把靈劍上緩慢沁出流墨一般的魔氣,覆蓋住劍上靈光,之后劍芒大盛,他手中長劍陡然散作碎片,胸口猛遭重擊,吐出一口鮮血,身形向下墜去。 云無覓站在原處,將手中靈劍向明懷幽擲去。那道劍光眨眼間已經追上下落的明懷幽,插入他心口,帶著他繼續向下急速墜去,所過之處劍芒殘留,空間被劃出黑色裂痕,劍身已墜下近百尺,空氣中才遲遲傳來呼嘯聲。 明懷幽墜落只在短短幾瞬之間,卻好像被拉得極漫長,他盯著云無覓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瞳孔縮緊,五指緊緊握住劍鋒,顧不得自己掌心被割得鮮血直流,額頭上青筋賁起,想要將這把劍強行從自己心口拔出。因為比起流失的鮮血,從自己傷口處源源不斷向靈劍中涌去的魔氣,更讓他感受到力量消逝的恐懼。 沒有人看得見,云無覓眸中血色由明亮轉為暗色,漸漸凝成濃墨一般的黑色。 明懷幽砸到了戰場之中,靈劍將他釘入深坑,激起的煙塵遮蔽了倉惶退開的人們視野。他受到這股力的沖擊,再次吐出了一口血,雙手都已經握住劍鋒,卻仍然拔不出這把劍。且這把劍從最開始只沒入他身體中三寸,此刻劍身已經十之**都沒入他身體之中,留在外面的只有被他握住的部分,和劍柄。 他看向天空的眼眸中眸光漸漸黯淡,直到云無覓站在了他身側,俯**握住了劍柄,將這把劍從明懷幽的體內拔出。 仍然有淺淡的魔氣迅速從明懷幽傷口處涌出,開始愈合他的傷口,減緩他的流血,只是因為魔氣濃度遠不如前,如今這種程度的傷,也能要了明懷幽這一次的命了。他眸中映出人影,其實此刻已經看不清面目,卻還是一笑,認出了是云無覓,他嘴角都是鮮血,卻仍然要強撐著對云無覓道:“我等著你來到魔域的那一天。” 云無覓看了他一眼,終于用自己僅剩的憐憫回了他一句,道:“我早就去過了。” 明懷幽是認為云無覓已經入了魔,遲早有一天回去往魔域,成為他新的子民,而云無覓說他早已去過了,一次大敗明懷幽,帶走了一半無盡海,另一次則斬去了不知多少高階魔將,全身而退。這兩次經歷對明懷幽來說顯然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經歷,但是他身為天下間魔氣本源,并不會將勝負的眼光放在一時之上,所以并沒有被云無覓激怒,只再次一笑,之后眸中神光徹底黯淡,他的身軀化作細碎云煙,眨眼便消失于天地間,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 云無覓直起身來,看向臨城方向,北帝的幻術是有范圍的,此刻已經有一棵樹影在空氣中若隱若現,佇立在戰場之上,是這被法術轟成荒原,鮮血染紅土地的戰場上唯一的蒼翠顏色,透露出濃郁生機。 北帝曾經給自己養的龍鯉下過禁制,讓對方無法生出靈智,這棵建木也是同樣,不會生出靈智。 只是,一棵建木想要長成成株,光憑如今吸收到的靈氣與魔氣是還不夠的,他還需要更能滿足它的養分。他握緊了自己手上的劍,開始向建木所在的方向飛去。 閬仙正站在這棵建木的樹枝上,花花被他留在了后方,所以此刻他孤身一人。他將手掌按在了建木的樹身上,感受到了血脈相連的悸動。這棵建木與他同根而生,原本是他身上的一枝,即使沒有靈智,也仍然會本能地親近他,所以在戰場上無人可靠近它的時候,閬仙已經未受任何阻礙地站在了他的樹枝上。 “我應當助你一次。”閬仙低語道,收回了手,躍下樹枝,用匕首割破了自己手腕上的血脈,并且阻止了體內的靈氣自動愈合傷口,一時傷口如泉眼,血液汩汩涌出,順著手腕流入他身下的土地,流入這棵建木的根系。他面色漸漸蒼白,但是建木卻長得越發快了。直到閬仙感到暈眩,被人強硬握住了手腕,止住了傷口。他才恍然睜開眼,竟不知何時自己暈了過去,看見了緊皺著眉的云無覓。 “你傷到了本源。”云無覓對閬仙道。 閬仙的面色看上去已經如金紙一般,糟糕至極,他掀了下唇,竟然虛弱到連話都快說不出了,被云無覓一把拉進了自己懷里,下巴擱在云無覓肩上,在他耳邊用氣音說道:“這本就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沒關系的,植物只要根沒死,養一養也就回來了。”他手指動了動,便立馬被云無覓握住。 “睡一覺吧,閬仙。”云無覓抱著閬仙,握著他的手,低聲道,“睡一覺醒來后,一切事都會變好的。” 閬仙閉上了眼,他放松了身體,栽倒在云無覓懷里。云無覓心念一動,那把靈劍便變大了劍身,讓云無覓可以將閬仙放在上面。云無覓撫過劍柄,對它道:“送他回去吧。” 那把靈劍一動不動,直到云無覓敲了敲劍柄,許下無聲承諾,靈劍才化作靈光,向駐云峰馳去。 云無覓回身看向已經有千尺高的建木,輕輕嘆了一聲。 原本這個過程早在三千年前便應該完成,只是誰也沒想到,那棵建木竟然生出了靈智。有了靈智,自然也就有了情,有了情,便成了最大的變數。 但是幸好如今完成這個過程還算不上太晚,無論何時,只要希望到來,便永遠不算太晚。 幾乎所有此屆之人都聽見了玄奧聲音,那聲音并非魔域或修真界中的任何一種語言,碧沉淵中的所有妖族,卻在聽聞聲音的一瞬間,統一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跪拜,修為稍弱的,甚至轉眼間就化了原型,鳥獸飛蟲趴在一起,一同深深低下了他們往日高傲的頭顱。 那是只流傳在四大圣獸族中的語言,亦是傳聞中與天道最接近的語言。 云無覓在向天道祈禱,或者說,在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