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仙再一次看見了那名老道，他此次沒有再拿著拂塵，而是在同樣在腰間配了劍。云無覓站在正廳之中，對齊道仙君行了一禮，問道：“不知師父喚我何事？”

    齊道仙君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摸了摸自己剛留出來不久的短短一截胡子，問道：“乖徒兒，你最近可有什么心事？若是無人傾訴的話，跟師父我說說也行啊，師父我嘴很緊的。”

    “師父多慮了，徒兒道心澄澈，并無煩心之事。”云無覓道，他話語一頓，見齊道仙君連擠出來了，補(bǔ)了一句，“不過還是多謝師父關(guān)心。”

    齊道仙君看著他徒兒冷若冰霜的臉一聲長嘆，擦掉了眼角這褶子夾住的眼淚，哀哀道：“為師知道，你定然是嫌棄為師老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話題了。你不要看為師貌若古稀老朽，其實為師歲數(shù)三千有余，之所以看起來只有七十多歲，完全是因為為師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常年懷有一顆年輕的心！”

    云無覓沉默了。閬仙在玉佩里偷偷吐槽，那是因為七十多歲以后再老也看不出來了。下一刻他被云無覓手掌拂過，又立刻屏息凝神，連悄悄說話也不敢了。

    齊道仙君看他徒兒油鹽不進(jìn)，連話也不接了，只好悻悻然地收起了要開臺唱戲的架勢，對云無覓道：“你之前向朱雀堂的管事提出要下山歷練，為何不來跟我說？”

    “徒兒原本準(zhǔn)備待歷練地點確定后，再來稟告師父。朱雀堂事務(wù)繁忙，批復(fù)需要的時日較久，我便先在那邊交了牌子。”云無覓道，“既然師父已經(jīng)知道了，想必朱雀堂的答復(fù)也該不日就要下來了。”

    “你還未說你的去向。”齊道仙君在身后的椅子坐下，對云無覓說道。

    云無覓沉默片刻，才道：“魔土。”

    果不其然，他剛吐出這兩個字，他才坐下的師父就跳了起來，反駁道：“不行！”

    “我已通過朱雀堂所有考驗，理應(yīng)外出歷練，按照慣例，歷練地點可由我自行決定。”云無覓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明顯他師父的反對沒有對他的決定造成任何影響。

    “你身具白虎血脈，本就殺性甚重，如何能再去魔域歷練？”齊道仙君道。

    “我太清世代鎮(zhèn)守修真界東南境，是與魔域接壤的第一線，我不去魔域歷練，應(yīng)當(dāng)去哪里？”

    齊道仙君還是搖頭，道：“若你只是想跟魔物交手，去任意一座前線城池便可，何必非要深入魔域？我清楚你的性子，絕不會只在邊界上晃晃。”他說完，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頭，又重新露出笑來，只是不知為何看著有幾分猥瑣，對云無覓道，“你為何非要執(zhí)著與魔域，你身具白虎血脈，可以自由出入碧沉淵結(jié)界，去那里歷練亦未嘗不可。”

    閬仙看見云無覓的指尖輕輕顫了一下。

    “我不會去碧沉淵。”云無覓道，“白虎血脈威壓太重，少有妖物能做我的對手。”

    齊道仙君對他擠了擠眼睛，道：“那你可以去看……那只小妖嘛，是不是？”這老不修用兩只手的大拇指合在一起，碰了一碰，笑得臉上褶子都要開花了。

    云無覓皺了眉，道：“我意已決，師父不必在勸。”

    齊道仙君見此計不行，再生一計，袖子一甩，吹胡子瞪眼，義正言辭道：“那你休怪我將你數(shù)次不守門派戒律，偷偷下山去看某人的事捅給邢堂，將你關(guān)進(jìn)思過崖里。”

    “不說您沒有證據(jù)，就算我真的被鎖進(jìn)思過崖，出來后我仍然不會改變意見。”

    第48章七情之憂（二）

    云無覓最后還是定下了前去魔域，臨行前，他在太清內(nèi)唯一可算得上是好友的容遲來給他送行。

    容遲帶來了燒雞和酒，卻全是他自己一個人吃的。云無覓坐在一旁，又在反復(fù)摩挲他那塊玉。他常年肅著一張臉，周身無事也帶三分寒意，若不是容遲對他還算了解，此刻也看不出他是心神不寧，才會握著他那塊玉不放。

    “你真準(zhǔn)備去魔域歷練？”容遲問道。

    “是。”云無覓答道。

    雖然對答案早有預(yù)料，容遲還是撓了撓自己發(fā)髻，繼續(xù)問道：“……你一個道修深入魔域，補(bǔ)給怎么辦？”

    “我會提前備好。”

    “被追殺又打不過呢？”

    云無覓抬眼看了他一眼，容遲感覺那個眼神好像在看傻子。

    “逃。”云無覓答道。

    “逃不掉呢？”

    “戰(zhàn)。”

    “之前說了是你打不過才逃的。”

    云無覓終于皺眉了，反問道：“依你之見，該當(dāng)如何？”

    容遲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顯然就在這兒等著他呢，大聲道：“當(dāng)然是不去啊！”他撕了個雞腿，拿在手里指點江山道，“這世間事一碼歸一碼，你想歷練當(dāng)然是好事，只是去有軍隊鎮(zhèn)守的城池不就很好嘛？又可以和魔物對戰(zhàn)，以你的實力，安全也有保障，還可以混混軍功去聯(lián)盟里兌換寶物。不比你只身深入魔域孤立無援九死無生要好得多？”

    云無覓答道：“太慢了。”